“臣乃一介書生,不知去戰場有何幫助,想必隻會成累贅。”
聖上李鸾徽看着他膽小的模樣笑出了聲,“罷了,馮大将軍一人前去即可,平州四鎮的鎮軍已經在路上了,兩路軍隊并進,做兩手準備。”
徐途之微微吐出口氣,馮知節斜眼看過去,冷笑一聲,他看不上徐途之懦弱膽小的模樣。
“既然涼州叛亂,徐圭言保住了涼州城,那就先暫封徐圭言為涼州節度使,戰時調用鎮軍,你帶着聖旨上路。”
馮知節舉手行禮後便退了出去,從太極殿出來後,他就快馬加鞭地往涼州城趕去,涼州的局勢如同一根拉緊的弦,稍有不慎就會崩斷。
途中的荒原一望無際,風沙卷起,天空被染成陰沉的黃褐色。馮知節雖很急,但心中也有幾分盤算,涼州既已派人談判,聖上也頒下封号,這局勢似乎已經穩住了幾分。
但談判不過是緩兵之計,聖上賜的封号也不過是紙面上的名分。涼州能不能穩得住,靠的還是手裡的刀和糧。
隻是……
徐圭言會讓誰去談判呢?
“讓李子由去談判,他能做主?”孟長瑜在縣衙的廉政堂内問徐圭言,“他雖然身份貴重,但不過是一個空架子。敷衍顧慎如?他豈是這麼好糊弄的人?”
徐圭言眉頭緊鎖,冷風從窗縫中灌入,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無奈隻有他們兩人,徐圭言怕有奸細,隻将談判時間和談判人選偷偷地和孟長瑜說。
“我們找人談判不過是拖延時間,他是最好的人選,”徐圭言不解地反問,“就算他出了事,也不耽誤打仗對不對?把你扔過去,萬一人家不放人,你又經不住嚴刑拷打,再把我們的機密都抖落出去?”
孟長瑜真的是厭惡徐圭言毫無忌憚、口出狂言的模樣,但是她說的也沒錯,咬咬牙便同意了,“那行吧,就他了。”
但李子由不同意啊,他眼皮跳了好幾日了,被叫去廉政堂後,才明白了為何。
“不想去也得去,隻因為你為皇家人士,如果這個時候你不出面談判,那沒準聖上會懷疑你聯合外人謀反,況且你先前還在顧家大婚上,搶走了新娘,什麼心思,有個人煽風點火,你就完了。”
還“有個人”?李子由緩緩歎出一口氣,這人也就是徐圭言了。
“去談也行,我需要護衛兵。”
“那是當然。”
“談判内容呢?”涼州隻剩下了個涼州城,這還有談判的餘地?他們現在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是時間的問題。
“談判是為了拖延時間,談什麼,怎麼談,都是你的事。”
李子由眉頭一皺,“拖延時間,等鎮軍來?”
“對。”
這任務可太難了,既要讓敵軍以為自己要投降,不能被看出拖延時間的用意,又要與他們斡旋,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是他們有條件呢?”
徐圭言在一旁哀歎,“那就答應呗?你還真能和叛軍達成協議啊,哄着他們開心,他們說什麼,你順着就完了,李郡公,這些小把戲您應該會吧?”
李子由這個時候體會到了沒實權的空頭官是個什麼滋味了,“好,都依您。”
孟長瑜無心打趣,心中沉悶,涼州城目前的局勢堪稱四面楚歌,平州的援兵正在集結,而城内所有人都咬緊牙關,謹防敵軍發動戰争。
在坐的三人心裡清楚,這場談判不過是争取時間的權宜之計。
送走李子由和孟長瑜之前,她特意囑咐二人不要将談判人選和内容洩漏出去。而後,徐圭言又叫來了陸明川和李林,“接下來我準備派兵去和他們談判,你們可有人選?”
“前些日子縣令您不是想讓李子由去嗎?”
徐圭言換了個姿勢,“呵,顧慎如多難對付的一個人,讓李子由去?我怕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換個人穩妥些。”
陸明川和李林皆是一驚,“那,您去?還是……”陸明川發問。
“當然是李林去啊,他有三寸不爛之舌,就算他被扣在了敵營,那也不耽誤我們打仗不是嗎?”
李林聽完下跪,趴在徐圭言面前,“縣令啊,您可不能這麼做啊,我雖然賤命一條,但可沒有身份、能力,代表涼州城啊。”
“那你的意思是說,陸縣尉更能代表涼州城?”
陸明川對出城談判這一事倒也不排斥,站出來說,“如果縣令需要我,我可以出城談判。”
徐圭言點點頭,“那好,你去,”而後她雲淡風輕地說:“去和他們談談投降的條件。”
“投降?!”
陸明川和李林皆是一愣,“現在要投降,那我們之前何必要抵抗?”李林擰着眉頭問,還有半句他沒敢說,那些英勇抗敵而失去性命的士兵,又該如何?
“馬上就要過年了,而且涼州城内糧草不足,守軍士氣也會因長久的消耗而疲軟。你要出去談判,便是談和,希望他們能讓百姓過個好日子,年一過,我就大開城門,恭迎他們入城。”
“平洲的鎮兵也快到了,這個時候投降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我們撐得住,他們來,是好事。如果他們來晚了,城内百姓撐不住,我們堅持下去的意義是什麼呢,”徐圭言輕輕搖頭,“以卵擊石,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李林和陸明川兩人都沉默着,表情複雜,徐圭言這個時候笑笑,緩解他們的尴尬,“非要等到他們攻入城内,殘殺百姓的時候,才肯認輸嗎?縣衙的骨氣一定要城内百姓的性命來體現嗎?”
“那些死去了的士兵呢?”李林反問,“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徐圭言搖頭,“正是因為他們的死命抵抗,我們才有談判的資格,否則,我們連上台的資格都沒有。”
廉政堂内氣氛變得沉重,徐圭言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自己起身先走了。走到一半,又走了回來,“談判一事,隻有我們三人清楚,你們萬萬不可将此消息洩漏出去。”
李林和陸明川鄭重點頭,徐圭言這才離開。
回到徐府,燈火依舊溫暖,但氣氛卻因徐圭言的到來而緊張起來。她站在門外猶豫了許久,發現秦斯禮的事後,她有幾日沒回徐府。
現在要和老太太對峙,徐圭言心情複雜,在門口徘徊片刻才推門而入,看見謝照晚,謝老太太正慢悠悠地撥弄着手中的佛珠。
“老太太,秦斯禮私通顧慎如謀反一事,你可知?”徐圭言直接開門見山,語氣壓抑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