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借此多接觸一下,說不定以後就碰不到了。
就算生締能為他緩解疼痛,他的心口卻還是跳得很快——這意味着,那個聲音仍然想要他的命。
雖然……生締來之後,他似乎也沒怎麼再聽到那人說話了。
生透沒多想這是怎麼回事,确認自己還是會死之後,更拼了命去嗅生締了,着急到生締一時沒控制住他,身體被他帶着晃了一下。
嗯?他不是動不了嗎?生透腦子一懵,他很快反應過來或許是生締在動,可是——
“别……别怕……”生締以為是安撫得不好才讓生透亂動,連忙穩住身形,柔聲道:“我在的,我在的。你别害怕了,不會再出事了……”
不是生締在動。
生透更迷茫了,後知後覺地明白是他在動。可……不對啊?他既然能動了,手為什麼還是無法從耳邊撤下?
怕自己猜錯,生透一個勁地去控制手臂,隻是就算他再怎麼用力,甚至讓生締身形再次晃動,他也無法讓手臂放下。
他确實能動了,但也不完全能動,手臂或許要一輩子貼着耳朵了。這算件好事,隻是……若是一輩子都保持這個樣子,他還不如死了。
丢死人了。
生透一個沒忍住,又讓淚水流出,這不免驚到了生締,令其疑惑道:“嗯?怎麼……還在哭?不應該啊……”
生締慢慢與他拉開距離,向生透露出他那頭看起來就十分順滑的栗發與始終垂着眉似有無盡憂愁的面容。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片刻後,生締先挪開視線,面色無礙隻是耳根子通紅,而生透,仍然盯着生締。生締身形要大上些許,樣貌更是與那批人的完全不同,是有家族特色的,讓人見了一眼就永遠不會忘掉的面容——尤其是眼睛。
“唔……生締……我,我可以這麼叫你吧……”生透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滑稽,可他就是管不住嘴,迫不及待地想要說話,“我……我……嗯……你的眼睛真好看……”黑裡透棕,和他先前見過的每個人都不一樣。
說不定當時,他要找的人……就是生締呢?
這不過是個普通的猜測,卻讓生透胸口瞬間跳得更厲害了些。本是件開心的事,他卻瞬間白了臉,慌張地又貼近了生締,強忍着悲痛道:“我……我的意思是……”意思是生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别管他了。
雖然他的情況比方才好了不少,可心跳得那麼厲害,絕對是那人還不放過他……
“嗚……”
“你到底怎麼了?别哭呀?”生締無措道,扒拉開他還欲說些什麼,但生透死活不露面,一個勁地晃動着維持奇怪姿勢的身體,一言不發。
這下,生締也看出不對勁了,默了一瞬後,小心翼翼地在他耳邊詢問道:“手還舉着?是沒辦法拿下來嗎?沒關系,我會幫你的。”
生透聽見了,隻是仍然不說話,掙紮着從生締身邊離開。生締沒攔他,縱着他離開,卻也一瞬間拉住生透置于耳邊的手臂。
“我會幫你的。”語畢,生透的手臂上就傳來一股力道,不輕不重,似乎是顧及他怕他疼才搞得這麼不倫不類。
生透的心口頓時又胡亂跳動了起來,既想阻止生締,又……忍不住抱有希望。
萬一生締在那人要捏毀他心口時把他從鬼門關拖回來了呢?
生締那麼努力……他真的要煞風景嗎?
“呃……你怎麼這麼大的勁……”生締不解地喃喃道,讓生透以為自己徹底沒救,瞬間暗了眸子,隻是,不一會,又傳來了生締的聲音。
“待會……可能會比較疼,你要忍一忍哦。”話語裡全是對生透的關心與沒收拾好而流出的心疼。
一瞬間,生透胸口又痛了。
但這一次,他好像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是有人要他的命,是因為生締。他聽到生締剛剛的話,心裡……有些奇怪。
很開心,卻也很難受。
可為什麼生締的一舉一動會讓他心跳得那麼難受呢?這……哪怕生締是那個人,也不至于……
未等生透想明白,霎那間,身上傳來一股比剛剛還要大的力量。力量雖大卻還是不怎麼疼——最起碼沒有那無緣無故的痛來得疼。
力量持續了很久,甚至生透也調動了力氣,好讓一切順利,随後隻聽“咔嚓”一聲,生透發覺耳旁的手猛地一松。
他徹底地恢複正常了。
“砰!!!”還沒等生透享受這片刻的高興,就聽見什麼東西摔倒了。
生透連忙順着聲音來處看過去,發現生締靠在不遠處的躺椅下,小聲嗚咽着。
嗚咽得還……蠻好聽?
生透一時間聽入了迷,直到想起生締這是在疼,又聯想起自己疼痛時的感受,才趕忙收起思緒,白着張臉想站起來走向對方,卻因身體無力而摔了個踉跄。
雖然他沒事了,但因維持一個動作太久,暫時還沒辦法正常行動——這也阻止不了他想靠近生締的心。
他可以靠爬的。
不久,經過漫長的蠕動後,他終于觸碰到了生締,拽住那人的衣袖,喜上眉梢道:“生、生締……?你沒事——嗯?!”
生透抓住衣袖卻摸了個空,沒感受到手臂的存在。
他低頭看去,手中隻有空落落的袖子,一隻手臂不翼而飛。
“你手呢?!”生透大驚失色。
“大概……”生締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揉了揉被撞到的腰,面露迷茫,“大概被甩飛了吧?”
“啊???”生透慌張地環視周圍,發現了挂在櫃子上的一條完整手臂。
不僅離他們有些遠,還有些高,是他的身高絕對拿不到的高度。
但如果是生締,一定能夠得到。
“在那!我去給你拿!”生透自告奮勇道。
“嗯……其實我可以自己……”生締微動身體,似是想起來。他不想麻煩生透,畢竟生透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
“可你剛剛用了那麼大勁,怎麼可能還有勁動?”生透質疑,不知哪來的怪力将生締摁回去,“你乖乖坐好,等我回來!”說完,生透不容他拒絕便轉身向櫃子那爬去。
但生締是個不安分的,不滿地撇了撇嘴,背着生透企圖站起來證明他還有力氣。隻是,剛起來半個身子,下一秒就因無力而狠狠摔了下去。
“嘶……”
生透聽見這聲音,瞬間回頭,看見生締揉腰的場景,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其受傷,害怕……生締徹底離開?可他們才認識,又怎麼會那麼快分離?
分離……
一旦想到這二字,生透心就又難受的厲害。這次耳邊沒有聲音,他也更加确定他就是因生締而心跳不止。
為什麼呢?他怎麼會那麼奇怪?
沒等他想明白,那邊生締便又開始嘗試站立。生締很高,站住也就算了,若是再次摔下,說不定就會——
粉碎。
刹那間,生透心裡變得十分混亂,多種感情混在一起,眼前還閃過很多奇怪的片段。他看着眼前光怪陸離的畫面,其中還不乏有些生締破碎的場景,這場景激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控制不住吼出了聲:
“生締,别再動了!手臂都斷了!!萬一再受傷怎麼辦!!我怎麼辦!!!”
瞬間,生締不敢動了,瞪大着雙眼迷茫地望着他。
生透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不敢和生締對視,猛地低下了頭。他現在也有些懵,不僅如此,還有些……羞……
方才怎麼說出了那話?!
被周圍人離去時,他都沒有那麼失控……而且,他記着這話似乎是隻能對……很重要的人說的?不,不僅僅是對重要的人……
是……喜歡?耳邊聲音一直強迫他說的“喜歡”?
好像是這樣的,但又比喜歡更加厲害一些……
究竟是什麼,他似乎是……忘了?
不過,就算他忘了,那生締呢?生締總記得吧?
生透小心翼翼地偷瞄生締,那人聽完這一席話後,早就乖乖地坐回地面,可憐兮兮地垂頭時不時看一眼生透,似是希望他不要生氣。
生透見他這般反應,心裡并不好受。他無助地往生締身邊挪了挪,抱住生締,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流:“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不過,你還是呆在這裡别動,讓我去給你拿好不好?真的,拜托了,别離開我,别離開我,我不想你出事……”
“……嗯。”生締見他哭,心裡不免也跟着難過,還開始埋怨自身方才冒失的行為。他回抱住生透,為其拭去淚水:“我知道了,你也别哭了,剛剛是我不好……”
“快去吧,我看着你。”生締溫柔又無奈地笑道,“我保證不動,真的。”
“你說好的?不許隻是哄我的話!”生透行了擤鼻涕,直勾勾盯着生締的眼睛,見其眼中全是認真,才深吸了口氣,慢慢收回眼淚,嘗試站起來,盡快去拿手臂,生怕就這會不看生締,生締都能給他鬧出什麼大事來離開他。
生締見他要起身,在一旁時不時地攙扶着他。隻是生透恢複得很快,走得也越來越穩越來越遠。
對此生締應該高興,不過……對方走得越好,他越覺得失落。
他很不喜歡這種局面,太像一分開就會一輩子離開。可他答應過生透呆在原地,也不好陪着生透一塊去櫃前,隻能默默注視生透的背影,以此來彌補心中不安。
不過,他沒有想到這麼做不安沒有消除,反而增多。
為什麼呢?明明先前沒有過,也……
生締低頭迷茫地捂着心口,那邊還時不時傳來悸動,身上也暖呼呼的,好像生透還在他身邊一樣。
照理說,玩具不該有感情的。
若是有了感情,不僅他要被銷毀,就連互相引起感情的玩具也會……
會死。
更别說生透本就是……殘次品,被發現了更無活路。
不……
生締猛烈地搖了搖頭,努力收回那注視生透的視線。
不行。他們得保持距離,生透不能死。
不可以為了他這樣的人去死。此外,他要好好想想究竟要怎麼保住生透避免讓大人發現,哪怕保住生透會讓他丢了小命——
生締一愣,随後釋然一笑。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可是……他願意,莫名的願意,無需追究為何。
答案他知道,隻是……他好像忘了。
“啊!”另一邊生透的驚呼聲拉回了生締的思緒。
生締應聲擡頭,看着生透即将站不穩的身體,焦急地前傾了身體,随時都能不顧生透的囑托沖上去抱住他。
但他還沒動,生透就在下一秒穩住了身體。
虛驚一場。生締緩緩松了口氣,卻面露悲傷。
生透似乎不像先前那樣需要他了。
也好,他隻是會難過一會兒罷了……玩具不在一起也好,誰也不會受傷……
可縱使生締怎麼調節心态收斂視線,那目光就是忍不住去看生透,更無法忍住和他親近。
如果……情感稍微收斂得好一些,不被人發現,隻是照顧者而非别的感情的話……他是不是就能和生透靠得更近一些?是不是就不會分開?
反正,這也是他在瓊樓一直幹的事情。
之後,他再想辦法把生透送出去,他們或許就能一直……
隻要無人發現。
生締眼眸一亮,無法抑制地去看櫃旁的人。或許是命運使然,生透正需要幫忙。
是個好機會。
——那邊,生透好不容易來到櫃子,發現斷臂位置果然有些高,他夠不着。就在他環視四周尋找墊腳物時,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碰他的腿。
低頭一看,是帶着小闆凳且本該在躺椅邊呆着的人。
“……”生透盯着他。不是說好不動的嗎?
“别這麼看我……你……你需要幫助,不是嗎?”生締被盯得兩頰泛紅,不好意思地抿唇,“我比剛剛好多了,不用關心我。快上去吧,我……我在下面接着你呢……而且……地上太冷了,你快點拿下來,也好帶我去躺椅上……不叫我受涼不是嗎?”
他說完這些後,心虛又腼腆地移開視線,心中默默祈禱生透不要計較太多,他并不是故意的。他隻不過看生透需要幫助,心裡的聲音又催得緊,一下沒控制住而已。
此外,也希望生透不要對他的措辭有什麼反感。剛才,他一不小心就自作多情,認為生透絕對會因照顧他而接受他的幫助……
太主動了,太丢人了。
“……”生透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生締,好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一朵花來。直到生締實在不好意思,默默地過了身,生透才收回了目光,抱着闆凳,然後發呆。
他這是被主動關心了?
生透小臉也有些紅。
說實話……他好喜歡,他還想要。
而且,瞧生締的模樣,一看就是明知故犯。雖然是不顧他的話來幫他,叫他有些生氣,可他卻依舊感覺到了一絲甜蜜。
生透忍不住往對方那邊看,身體更是忍不住想靠近生締,抱住生締。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無奈地瞄了眼櫃子上的斷臂,又看了眼小闆凳,将其擺好,站上去,接着輕輕一夠就拿到了斷臂。
得到了斷臂生透也沒急着下去,而是站在小闆凳上抱着生締的斷臂,低頭偷偷觀察生締。
生締還乖巧地背對他坐着,一點防備也沒有,似乎在為剛剛違背了他的話而忏悔。這讓生透又想到被關心時的心情。
剛好,他斷臂也拿到了。
生締說過會接住他,接住就等于能抱抱,就等于接觸,就等于開心——說不定還是兩人份的開心。
就剛才生締的樣子,他才不信生締對他沒有那種心思。
生透狡黠地看了眼懷中的斷臂,确定不會使這個本就有刮蹭的手臂雪上加霜後,騰出一隻腳,接着往後一倒——
“啊!!”生透驚呼出聲,裝作害怕一樣地閉上了眼,接着,如預料的一般,落入生締的懷抱。
“……沒事。我接住你了。”耳邊傳來生締溫柔的聲音。
那聲音柔得,似乎能讓人溺進去,除此之外,生透還發覺了聲音中的無奈與寵溺,這讓他再次聽見胸口跳動都聲音,比之前更猛更快更熱烈。
摔倒是演的,心動不是。
生透心中又湧起一股沖動——他現在就要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