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來看,這無疑是失敗的,甚至有可能是被算計好的。
他何時被如此算計過?還不都是因為一些令他煩心的事,讓他失去了判斷力。如果他及時調整回來,隻怕不會鬧成現在這樣,早就得償所願……
生締不禁有些懊惱,因為他的問題才讓事态發展成這樣,不過也不是自責的時候,必須細想别的出路。
逃跑的結局,他已經看到了。若是平常玩具倒也算了,他與生透身份特殊,就算逃了,也逃不過拿他們做文章的人,還是會得來一樣的結局。
一樣的結局……
如果那時候的他,一見到生透就無比喜歡,又怎麼會成這種結局?
生締眉頭輕擰,不由有些猶豫。
萬一……他們二人的結局也……
不,不對。
生締搖頭,想着通訊器裡的照片,心中有了判斷。
如果真的不曾動心,他當下根本不可能活着——他會主動走入别人的計謀中,死也要死得極為有價值。
比如……幫一些人鋪路。
可他并沒有死掉。也就是說……他在将死之時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這足以證明一切了。
他真的找到了那個人。
生締思及此處,不禁露出一絲笑容,隻是眉頭仍皺着,還微微低下了頭。
隻是……他能吸引來的,都是些因他良善行為而敬仰崇拜的人……
如果,他根本不是這種人呢?
隻怕……所得皆如泡沫……
生透第一眼見他時,頂多對他有些好感,能說出那種話,也不過是因為……中心零件。
因此而聚,若處理不當,隻怕他們也會因此而散。
既如此,他要做的,就不僅僅是在一起了。
生締不禁擡眼望向樓外,遍地燈光,再也不見星辰。
玩具非人,就連光亮也無半點。而可憐的,并不隻是他們。
那個方向……若是他真的走了,走向那條路了,生透對他就可以一輩子都不變心了吧?
可,他心裡又虛得很。
那畢竟是他想了半輩子都沒有做成的事。而且做那件事,付出的代價太大,他本身就不是什麼很果斷勇敢的人物,他真的能做好這件事嗎?
做,所想皆得,前路光明。不做,最後一個在他身邊的人也要走,甚至連他自己也要随那人去了——
他沒有選擇。
生締深呼吸了一會,雖然眉頭仍沒有舒展,面上卻多了釋然。他試探性地挪動僵住的腳步,發現身體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積極地行動後,他更堅定心中所想,向别地走去。
他得去找索琪,然後安排好接下來的一切。
……終究還是走上了這一步。
但,他是想清楚的,自願的。
高興的。
誰叫這夜太長,寂寞得人不得不用别的東西來掩埋希望……但好在,現在離天亮,不遠了。
他心甘情願為日光讓步。
——工作間内,喬衮将記憶清洗完畢的生透抱起,置于臨時休息房間内的床上。
他可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上次因為大意差點讓生締帶走生透,這次放在眼皮底下,就不信還丢得了。
喬衮滿意地看着床上正睡着的生透,欲離去時,床上又傳來了聲音——
“唔……”生透疲憊地睜開淺灰色的眼,揉了揉眼坐起身,迷茫地環顧四周。
裝潢複古,除了床的顔色較淺,其他都由深色系構成。頭頂暗金色的水晶燈,床頭擺着的古銅色小鬧鐘,遠處擺放着五顔六色書籍的書櫥,還有……
深棕色的木質地闆。
深棕色……好像是什麼重要的顔色,不該忘記他的……
“你醒了?”喬衮快步上前,見生透看着地闆,身形一頓。
他過幾天要把這地闆翻修一遍,這個深棕色太礙眼。
“嗯。”生透聞聲擡頭,而喬衮仍然是那身充滿污漬的白圍裙與昂貴的白襯衫。
這個人好矛盾啊……
生透微微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低頭注視地闆,天真地喬衮:“這個深棕色好漂亮啊……你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嗎?可以把他送給我嗎?”
喬衮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他勉強道:“可以是可以……但小家夥,你得回答我個問題。”
“什麼?”
“你對我——是什麼感覺?”喬衮期待地注視生透,屏住呼吸。如果答案還是那個答案,就說明記憶清洗成功了。
“你是……?”生透怯生生地望着喬衮。
“喬衮。”喬衮俯下身,與生透平視,拉住其手,誘導道,“喜歡嗎?”
“唔……”生透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想抽出手,但對方力道太大,他抽不開。
“疼。”生透擠出眼淚,吃痛道。其實他不痛,隻是下意識認為裝痛對方就會松手。
好像……之前他也曾在誰的懷中用眼淚讓其松手?
是眼前的人嗎?不……
生透晃了晃腦袋想記起來,但這個想法卻飄向了遠方,怎麼也抓不住——
“好吧。”喬衮收回手,為生透拭去眼淚,退而求次,“你隻用說你對我什麼感覺,說了我就把這房子送給你。”
“真的?”生透淺灰色的眼睛閃着光。
喬衮注意到生透的眸子,依舊是淺灰,不是深灰,心下一慌,卻強裝鎮定:“真的。”
“那……我說了?你叫……喬衮?嗯……怎麼說呢……你……你很好……”生透慢悠悠道,邊說邊将手指倒影投在棕地闆上,和地闆玩得不亦樂乎,“因為你願意把房子送我,滿足了我的願望,是個大好人,大善人。”
是誇獎的話,不再是讨厭。
喬衮面色稍松。他看生透開始的反應與瞳色,差點以為這次記憶清洗要失敗了。
不過現在看來,他有什麼可擔心的?隻是眼睛不一樣而已,淺灰與深灰沒有區别。這隻不過是感情的外在表現,并不是感情的決定因素,對同一個人有不同的感情變化導緻眼睛變色也是常有的事,他沒必要過于懷疑。
“但是,”生透忽地收回亂擺弄的手,認真看向喬衮,抱歉道,“雖然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可我隐約知道——”
“我肯定不喜歡你。”
“……你說什麼?”喬衮錯愕起身,睜大雙眼,喃喃自語,“……為什麼?”
“唔……”生透沒發現其異狀,有些難為情轉了身,不自在地拽緊床上被子。
他不是很想說原因,但不說怪不禮貌的,人家都問了。他他不想做沒禮貌的人。
如果太過無禮,不僅會引來麻煩,更會……
會什麼呢?
生透仔細思考緣由,隻是他就是想不起來。生透也不強求,将其抛之腦後,再跳下床,癟嘴來到喬衮身邊,拉着喬衮的手就貼近自身胸口。
“你聽見了嗎?”生透聲音溫柔,單純為喬衮解惑,“是它告訴我——”
“嚓。”
生透還沒解釋完,就看見喬衮的手一點點地撕開他的零件。
對此,生透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神情很淡,一點怨恨都沒有,繼續剛才的話:“它告訴我的……”
“不……喜歡你……”
說完,生透緩緩閉上眼睛,舒服地吐了口氣。
他腦中有些模糊的記憶,自己似乎曾被眼前這個人掏過胸膛,且很恨他。但現在再來一次,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也是……沒有喜歡過的人,怎麼會恨呢?什麼情緒都煙消雲散了。
隻是,他又隐約記得他似乎确實愛過一個人,可惜現在摸不着那人……他要碎了。
不過沒事。
生透似是想到什麼,露出溫柔的笑容,随後散成零件。
下一次……
他一定會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