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他就快叫出那人的名字,最終還是不得不咽了下去。
照理說,他不該這麼不冷靜,畢竟如今他正在蔔芬芬的車上。可外邊站着的,到底是他心愛的人。不出現還好,這一出現,怎麼可能不失态?
“停車吧,我們等會走。”不等生透收斂目光,蔔芬芬率先體貼般地開口道,“就停在前面那個小酒店附近,不走,讓熟人們叙叙舊後,再送聖子回瓊樓。”
生透猛地轉身,見蔔芬芬還是在看書,面上很淡然。
直到車停了,蔔芬芬見生透還不下車,視線才離開了書本,半撐着腦袋,故意拔高音量取笑生透道:“怎麼了,透?你這樣盯着我,影響到我看書了。雖然我不介意,但……透,你還是行行好,放過我,讓我安靜看一會書吧?這一路上,你沒少盯着我看……我再怎麼注意力專注,也經不住這麼看呀?所以……透,你先下去,讓我稍微清淨點呗?我會在這裡等你……”
“……好。”見蔔芬芬都這麼說了,生透心裡有了數,不再多說,轉身下了車。大約是他在琅月齋的舉動太過激,讓蔔芬芬發現了他和生締的關系。
這可不算什麼好事。他可沒忘了他與生締的那些複雜又尴尬的關系,能保密就盡量保密。
不過,知道這事的是芬芬,或許問題也不會那麼大?
生透剛從車上下來就收到生締的注視。生締的表情還是如往常一樣,總愛對着生透笑,但那笑容裡還帶着點别的什麼,就連那放在腰側的手,都有些不自在地收緊。
“小果,幫我再換一本書……這本書,‘透’不是那麼喜歡。”蔔芬芬的聲音從車内直愣愣地傳來,守在車門旁的小果立即就上前給車内的蔔芬芬遞了書籍。
生透這時才明白,他與蔔芬芬車上的對話,都被生締聽見了。
“啊!我……是芬……呃……蔔小姐她遇到了我,幫了我忙,我才和她在一起的……”生透腦子一軸,差點沒轉過來稱呼,但還算流利地給生締解釋好了事情,并且擔心地打量了一番生締的身形,支吾道,“這段時間……你好些了嗎?”
明明才分開不久,說的卻有種他們已經别離多時了一般。
人到底怎麼樣,好不好,親自上來看不就好了嗎?還站着那麼遠——
他們是不熟嗎?
是啊。他們就算再熟,也比不過能夠叫出“親昵稱呼”的人熟啊。
“生締……并沒有什麼事,多謝……聖子挂心了。”生締還是主動拉近了距離,最終卻似是顧及着什麼,後退一步,停留在一個安全距離。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這話,朝愛人露出一個看不出破綻的笑,還擡手幫生透戴正警帽,溫柔道:“你的衣物,我都已經幫你處理好了……這些東西,還是留在身邊比較好,不然很容易讓人誤會……”
警衛被打暈在路中還被更換衣物的事情,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有心人從中作梗借題發揮,對局勢不利。
不等愛人回答,生締便移開了視線,像是在趕着些什麼事情一樣,命蕭六把阿童帶出,讓生透探查無二後,又将見到生透興奮至極的阿童拉了回來,溫聲道:“生締多謝聖子的救命之恩……至于這個孩子……生締實在是喜歡……所以……可能要奪聖子之愛了……”
阿童本來喜滋滋地出現在生透面前,剛想抱住生透,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當即就耷拉着臉,往生透那邊撲去,委屈的大聲哭鬧:“我不!!我不要和生締走!!我要生透哥哥!要生透!!!”
阿童一把抱住了生透的腿,蕭六怎麼拉扯都拉不開,還是生締出的手,提醒道:“阿童……你忘記你先前對我的‘表白’了嗎?現在是想做個負心人,反悔了嗎?”
他話音一落,阿童的哭聲就莫名小了些,似是心虛一般。接着,隻見生締輕輕一拉,便拉回了阿童。
“那……聖子……沒别的話的話,生締還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生締略帶歉意地撫平愛人微亂的衣衫,拉過阿童的手,頭也不回地慢慢走到了前方藏在暗處的索琪身旁,然後……
給了索琪臉頰旁一個道别吻。
這下,生透就算真想說什麼,卻也是真的不能說什麼了。他隻能瞪圓了眼,氣息非常不穩地杵在原地。要不是心裡的聲音告訴他不能沖動,他就要上前拉走生締了。
倒不是不能拉……隻是以現在他的身份,他有什麼資格上前拉走生締?那道别吻也不過是情人對貴族的禮儀……和他這個外人聖子有什麼關系?
再說,他要是真拉了……又能給他們什麼好處?無非是日後的生活更難,甚至連面都見不到。
沒關系的……這隻是禮儀……禮儀而已……不是生締故意的。
生透穩住呼吸,就那麼站在原地,一點點看完了愛人與索琪的親密舉動,直到他們二人都離去,生締的手下也都離去,他才僵着身子,上了蔔芬芬的車。
這會,車内的氣氛比剛才更僵了。
“聖子大人?不如喝杯茶緩緩?”蔔芬芬也不看書了,将茶朝生透面前推了推,輕笑道,“索琪公爵還真是疼愛他的小情人啊,甚至比之前還要疼愛,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而且那生締也是十分好玩……明明前兩年還對索琪愛答不理,怎麼最近幾個月那麼熱情?不過也是,如不是生締态度突然轉變,隻怕索琪也不會對他那麼上心……不過,索琪這心是不是上得有些太過了?這大庭廣衆的,做這樣的事情,也确實太讓人害羞了……”
“那索琪公爵也算是引誘了生締許久了吧?我都沒來帝都主城幾次,見生締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可每次來都能碰上新鮮熱乎的傳聞……想想我見生締的那幾次,呵呵,真是每次都讓人難以忘懷呢……其中一次還是在三王子宮宴上,那時候他一臉的郁郁寡歡,對索琪愛答不理就算了,對我也不過是禮數周全地笑了一下再給了我顆糖就走了……對比現在的生締,可真是讓人驚喜呢……聽說生締前一段日子就因為私自出逃被拆毀?本來死路一條,卻不知怎麼,他又被索琪突然上心,混到了現在這個将軍的名号……相比以前,他可真是大膽了許多呢……”
蔔芬芬輕搖小扇,樂呵呵地打量聽了這些後面色略有不善的生透,柔聲安撫道:“聖子不必這麼看我,這些事情都是鬧大了的事,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不需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而且,看你和那索琪的神情……隻怕你們間發生了什麼吧?”
蔔芬芬暗示性地用扇子輕碰了碰自己的頭頂,笑了一聲後,不言而喻道:“聖子,雖然你已經很克制對那個玩具的感情了,可這還不夠。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想要在名利場混下去……演技這麼差,可不行喲?”蔔芬芬觀察着生透的神情,對方因為她的話稍稍收斂了些,但她沒急着說下去,而是等生透完全收斂好了情緒,才繼續說道。
“五分鐘,聖子大人,整整五分鐘啊!”蔔芬芬掏出通訊器,看着上邊的計時,感歎道,“聖子大人啊,你用了五分鐘才終于調整好面部表情,但你當初卻隻用了一秒鐘來拒絕我的幫助!聖子大人,不要那麼偏心嘛。”
“……你想要什麼。”生透捏緊了座位上的毯子,沉聲道。若蔔芬芬之前是對于喜愛之人的寵溺,那麼現在她對他的态度就是試探。試探完後,他們彼此就要上籌碼了。
不是一昧的付出,不會讓生透難以接受,是雙方的合作,利益的交換。所以生透也不會,更不能再退一步。
他需要勢力,最起碼下一次,他要有能直接拉走生締而不被責罰的勢力。再說,他也沒有拒絕的機會。
隻要蔔芬芬把他們的關系宣傳出去,他們倆一個也活不了。
帝都律令擺在那,玩具有感情,還是這樣的感情,就得死。
“這麼識相呀?”蔔芬芬瞥了眼生透那緊握的手,沒刻意去提醒對方,隻是品了口茶,笑盈盈道,“你别急,其實我要的也不多。”
她放下茶盞,扇子一揮,一個契約窗口就彈在了生透面前,随後聽她無比溫柔又深沉道:“我呀,我要的東西很簡單……”
“若是有朝一日,玩具真的成功了……隻求你能念及現在的情分……”
“留我蔔家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