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城中，齊染在與小兵商談過後，急急忙忙地前往内部陶玖在的地方，告訴那一幫子玩具最新的情報。

隻是他還沒到那邊就聽見有小兵在一邊說他的閑話。

“啧……你看看他，真是想不到呢……就他這樣胳膊細腿細幹活又總是出錯的人，是怎麼爬到這上面來管我們的？還天天在那拿着紙張塗塗畫畫……我本以為他是在研究什麼新型對敵辦法，結果……噗……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哈哈哈哈哈，那簡直太好笑了！”

“是什麼是什麼？哎呀！你别光顧着笑嘛！快讓兄弟我也知道知道！”

“诶……好好好……我跟你講啊……這小子……他竟然在寫情詩！！真是笑死我了！發情不知道去找那……啧你懂的，在這戰場上寫情詩……真是笑掉大牙了！！就這樣的人，要不是遇見了裡面那位陶長官，要不是他們一起打下月城，拿下月城控制權，就憑這小子的一首首情詩，他憑什麼站在這邊？哈哈哈哈……”

齊染聽着這些言論，很不是滋味地低頭抱緊了肩上的小包，不欲與那些人多争——畢竟他還有要緊事——他低着頭加快步伐前往陶玖房間。隻是……或許是今天事特别多，他又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呃——！”

“小心！！”齊染沒想到這會道上還有敢随便亂走的人，連忙拉住那要跌倒的女性，見其站穩後，他念着自己的急事便想離開，但在擡頭看清那位女性的面容後，他愣住了。

“你是……”齊染注視着那熟悉的面容，想到夢裡隻有一面之緣的念娟，驚歎這真的是活人後，更多的是羞澀。他把包朝後藏了藏，腼腆的詢問道：“你……這位小姐……你來這邊是有什麼事嗎？”

念娟身上的修女服飾這會又髒又亂——似乎是趕路留下的痕迹，此外，她的臉也比之前稚嫩了很多。她也是背負着要事而來，這會見到耽誤她時間的主，再見齊染扭扭捏捏的姿态，剛想厭惡地辱罵他兩嘴，卻突然覺得腦仁一脹，暈乎乎地揉了揉額角，幾乎要穩不住身形。

齊染感覺到念娟對他的厭惡，心中涼了些許，卻還是在念娟站不穩之際，禮貌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雖然……他們似乎隻有最初見面的時候最有緣分，也最能一起開始一段新的旅途，但現在也不算很差。

好歹，确有其人，一切都不是假的。如此……即使被讨厭，齊染也不覺得遺憾。

畢竟曾經……他沒有被讨厭。

這就足夠了。

“哎！你快看，這齊大聖人可真是厲害啊！就這麼一會就釣到了個小妞……啧，可真敢啊，還是個修女……”

“這又怎麼了？你是不知道啊，那教會不是經常……”士兵臉上全是賊笑，顯然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事情——

“嘣！”

碎嘴子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邊的念娟爆了頭。另一個活着的，頂着滿臉的血，驚恐地望向念娟，向後爬了兩步想要逃走，可這沒有什麼用，最終也走落得和身邊人一樣的結局。

“再多說閑話，與他們無異！”念娟環視了一圈面露不善想對她動武的人，厲聲警告道。似是被她的氣勢吓到，那群人僵了片刻便連滾帶爬地跑去通告長官，不再刁難他們。念娟見狀，沒多去管那群逃兵，隻是順手把槍揣進齊染的兜裡。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叫他們說閑話？”念娟此時神态帶着些不知打來的憂愁。她手動了動想摸對方那也變得十分稚嫩且懵懂的臉，但看到齊染禮貌客氣地沖她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放下手，盯着齊染那放在身後的小包，不知味道，“……那包……給我看看？”

“……還是不要了。”齊染經過剛剛那一出也沒害怕念娟，隻是無奈地笑了笑，“……他們出言不遜，你不動手，動手的也是我。至于這個包……确實是我的疏忽……戰争在前，怎麼好還在這個事情上多費心？”

齊染摸了摸挎包，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吳念娟希冀的視線下，把挎包取下，拿出裡邊的紙稿——點上火，再丢到一邊。他靜靜地看那火焰吞噬掉自己的心血，似乎是心疼又似是釋然地偏開視線眺望遠處，等東西都燒幹淨後，才敢望着念娟，體貼詢問道：“小姐來自教會……是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們的援軍要來了。”念娟盯着那被燒成灰的紙張，似是不忍再看了一般微阖雙目。縱使她真的想改變什麼，卻也什麼也改變不了。

“是嗎？那我得快點進去告訴他們，好配合一下——”

齊染面露喜色，欠身後便想離開，隻是念娟硬是攔在他的身前，注視着他那明顯很難過的雙眼，情不自禁地問道：“……以後，你還會再寫嗎？”

“……抱歉。”齊染沉默了許久才吐出了這句話，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笑道，“或許……對他們來說……這還是太沒出息了……”

齊染說完後便匆匆離開了，身後的念娟沒再攔他，隻是望着他的背影，見不到了後再看向牆外被控制得越來越多的炮台與越來越多死在戰場的人，心中覺得有東西改變的同時，又覺得什麼都沒有改變。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夢。

什麼都沒變……變的隻是她。

念娟自嘲又恍惚地笑了笑，跌跌撞撞地來到城牆邊，看了眼高度，覺得合适後，便毫無牽挂地縱身一躍——

她也該醒了。去完成自己的宿命。

牆外，生透他們已經越過那焦炭森林，隆重地驅趕着一大批軍用器械碾壓敵軍的隊伍。在外看起來血腥又殘忍，但在内卻是長椅暖墊與熱茶。

“他倒是真有些能耐。”身披荊棘來模糊身份的宮觞此時在巨型炮台的休息室，邊品着小茶，邊去看眼前播放外部情況的大屏幕，但沒看幾眼就似是覺得太過血腥轉而看向身邊的萬巧。

“……可不是能耐嗎？一架炮台至少要三人接班一同操控，就算是幫我們拿到荊棘的江盈也不能避免這件事。可生透上來就仗着萬壽鹿的特性搞來了那麼多炮台，讓我們能稍微輕松一些輪流接班操控就算了，還省去我們人數不足的缺陷。”萬巧接話道，聲音裡多了幾分由衷的贊賞，“照現在這個速度……拿下霖城是遲早的事，有炮台在，我們甚至不用怎麼出面——當然，沒了炮台，也還是要勉強動動槍，玩玩肉搏什麼的……”

他話音一頓，目不轉睛地望着屏幕，面上并無一絲害怕，還有些興緻勃勃，似是很喜歡這種事。察覺到宮觞一言難盡又帶着些嫌棄的目光，與其對視了一眼後，便将目光移向腕間手表上，淡淡道：“離這架炮台的交接還有一段時間。别那麼急，也别老逃避看這些，你不是想趁機翻身？這時候不習慣，到時候要怎麼應付大局？”

“……獲得權力，不一定要依靠暴力。就生透說的萬壽鹿來看……那群機械似乎都不想用暴力，隻是想挽救……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

“宮觞，這是兩碼事。”萬巧打斷他那理想至極且天真的話語，殘酷道，“你别忘了，他們可不會承認機械是人，也别忘了機械現在就算有自我意識也逃脫不了被人操控的事實。戰争必不可免，這是在救我們，也是在救他們。”

似是覺得語氣太重，萬巧緩了片刻，勉強柔聲道：“你明白的……不管是不是機械……這場戰打下來，就算是最普通的人類也能過上好日子……所以我們不需要想太多，這并沒有什麼錯……”

宮觞一時間沒再吭聲，隻是凝視了會一臉認真的萬巧，心情有些複雜地起身，再轉移話題道：“……我去看看生透，這會兒他操控了那麼多東西，隻怕很不好受。”

萬巧沒有阻止，又盯回了屏幕，安心喝着茶。宮觞見狀也沒多留，但他剛起身，萬巧卻道：“你等等。”

宮觞回頭，審視着萬巧，看他還能搞出什麼幺蛾子。萬巧低頭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張繡着山茶花的帕子，遞給了宮觞。

“這是？”宮觞接過帕子，眉頭一挑。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生締的帕子，可這帕子怎麼在萬巧身上？

怕不是……

“……我怕他罷工，有這個東西吊着，就算再累，他也要顧及着什麼堅持下去。”萬巧回到長椅上喝了口茶掩飾自己交出帕子的難過，安慰着自己這不過是時候到了。他能有片刻帕子的陪伴就足矣，何必貪念一時而忘了大局？反正……他以後還能有更多……再說這隻不過是演戲内，又不是外邊……帕子遲早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