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想逛嗎?”伏蒂涅貌似認真地問。
“我不喜歡逛街。”唐璜語氣梆硬。
“我也不喜歡。”伏蒂涅說道,“但是對于傑米來說,她就喜歡自己一個人走走逛逛。偶爾的,她有什麼要緊話要說的時候,會拉上那個人陪她,問點兒什麼。我認為,你似乎不太理解她的用意。”
真是漂亮。唐璜在心裡感歎了一句,現在我反而是被盤問的那個了。但我能說什麼,我沒和她走走還是沒回答她的問題?
事實上,唐璜這兩件事都幹了。
“你是不高興了?”唐璜笑着問,“因為我和傑米走得太近?但她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學生。答疑解惑,我以為是自己該做的。”
伏蒂涅沉默了一下,才問:“你對她說什麼了?”
“想知道?”唐璜來了精神,“那我們拉個手。”
伏蒂涅眉毛擰了一下,眼睛卻不受自己控制地彎了彎,他用舌尖悄悄按了一下自己那顆尖牙,有點兒痛,但依舊有點兒忍俊不禁。
他眉目生動起來還是很令人動容的,有點兒柔軟,幾分無奈。唐璜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笑着說:“好吧好吧,我不鬧你了。喏,我們到了。”
看過去,“辛裡兒酒館”,幾個大字赫然入眼。
伏蒂涅沉默了,看着明顯興奮上頭的唐璜,緩緩挑起了眉,他的眉毛清晰,于是由這眉毛拱起而造就的不贊同的神色,也異常鮮明。
“别這樣看着我,”唐璜說,“來都來了,不想進去看看嗎,不好奇嗎?”
伏蒂涅古怪地看着他:“有什麼值得好奇的,又不是沒來過。我不想又帶一次醉鬼。”
唐璜立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立馬聲明:“這裡不止有酒。我也不會酩酊大醉,怎麼說,我也是把你帶過來了。我不是讓你來陪我喝酒的,我們可以一起來找找樂子。”
“你不覺得很不合适嗎?”
“什麼不合适?”唐璜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伏蒂涅沒着急回答,盯着面前這個酒館,從外表看不出什麼稀奇,普普通通的門面,不乍眼;也很安靜,聽不見任何聲響。
和那些一眼便看得出買賣的酒吧相比,倒是有種與衆不同的溫良和矜持。
“來酒館約會,”伏蒂涅認真地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很不合适嗎?”
唐璜笑得很是開懷,好像伏蒂涅這個疑問戳中了他不為人知的笑點,兩顆藍眼睛像晴日下的大海,太陽過于耀眼,水波都被映成了金色,愉悅就在裡面蕩漾着、晃悠着……
伏蒂涅有點惱。
唐璜沒有回答有關合适與否的真誠發問,扯着伏蒂涅平整光滑的衣領——他的約會對象真的有好好捯饬自己——把伏蒂涅直接拽進了酒館。
伏蒂涅一進來就聞到一股酒味,混雜着一種輕微的清甜,說不上難聞,但又無法忽視,讓他覺得有些膩人。
走進這裡,就從白天走進來黑夜,光線太暗,隻在邊邊角角發出一點昏黃色的集中的光束,朦胧間照出些擺設的輪廓。
稍裡的地方,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個又一個房間。
沒什麼人,僅有的幾個和唐璜熟稔地打起招呼。
唐璜一直帶着笑,挨個招呼過去。
伏蒂涅隻看到幾個身影,伴随着細微的動作,這兒的人隐藏在一種柔膩、輕盈又浮動的氛圍當中,看不太真切。
奇異地,他放松下來。
唐璜領他到一個角落落座,低眉順眼的侍者悄無聲息地出現,不打招呼,滑過來兩杯酒,被穩穩接住後,又不聲不響地離開。
“嘗一嘗,”唐璜笑着說,“這不是烈酒。”
伏蒂涅象征性地将酒杯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并不喝,隻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向唐璜。
“你在想什麼?”唐璜半天沒聽到他說話,就自己開口問。
“我覺得,”伏蒂涅低頭看了會兒酒,似乎考慮了什麼,然後自己笑笑,才看着唐璜誠懇地說,“我覺得這個地方很适合你。”
什麼意思?唐璜腦筋開始轉起來了,适合我,但是不适合他?他不喜歡這裡?
“怎麼說?”他隻好問,依舊挂着笑,隻是沒一開始那麼自如。
伏蒂涅愣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怎麼答才好,半晌才說道:“我以為這是一個不會出錯的評價。畢竟,什麼人會帶另外一個人去一個生疏的地方,一個自己都不适應的環境呢?”
唐璜反應了一會兒,才咂摸出味來:“你在說客套話嗎?”
伏蒂涅往後縮了一下,極其細微,但他這種類似躲閃的行為卻立馬被唐璜捕捉到,并且第一次令他有種用漏勺舀水的煩躁感。
伏蒂涅似乎又在觀察他,回了一句:“真心話。”
這話像一種解釋,太過于識時務,甚至讓唐璜覺得掃興。
“算了,沒事。”唐璜說。
沒事,來日方長。他想着,他現在不懂我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時間。我要讓他認識我,這不能指望伏蒂涅去主動。
他想着,扭過頭沖一個方向喊道:“辛裡兒,過來。”
那就先從這裡開始,先從辛裡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