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應懷看向中間的人,單膝跪地,松開缰繩,雙手抱拳行禮,“微臣解應懷,見過千歲大人。”
拂禍來到解應懷身後的位置,接過了剛才手裡的缰繩,看向馬上的雲竹,“三殿下。”
謝元胥完全沒看解應懷一眼。
他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沉沉地看了雲竹很久,才滿帶怒氣的哼笑一聲說道,“本侯箭術不經,驚了三殿下的馬,還望三殿下勿怪。”
十九歲就被封為冠軍侯的謝元胥怎麼可能箭術不經?
一看就是他故意為之。
雲竹懶得給謝元胥眼神,一副被寵壞的模樣。
解應懷跪地後沒有起身,在聽完謝元胥對馬上之人的稱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以為救的人是哪家的小公子,沒想到是三殿下。
想起馴馬時冒犯的地方,解應懷轉過身來又給雲竹行了個禮,“微臣有眼無珠,并非有意冒犯殿下,請殿下恕罪。”
雲竹在察覺到謝元胥不愉快的神情後,拼命壓下嘴角的笑意。
聽完解應懷的話,他輕聲開口,“解大人何出此言,方才多虧了有解大人在,本殿下才安然無虞,免禮吧。”
解應懷就知道雲竹不會怪罪,他臉上浮現起一抹笑意準備起身,一旁謝元胥冰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跪下,本侯讓你起來了嗎?”
解應懷撇着嘴,半蹲着的身形再次跪下,他有些委屈的視線看向謝元胥,想說話但欲言又止的又閉上了嘴。
雲竹這才想起來解應懷和謝元胥之間的關系。
謝元胥的母親是曾經解家的嫡親大小姐,解家在軍中威嚴很高,當初謝家滿門抄斬都沒連累到解家。
謝元胥能活下來,還是解家人跟謝家人的背後協作才完成的,隻不過安排太過匆忙,外加種種原因,謝元胥沒有回到解家。
所以仔細想想,按照輩分來說,謝元胥其實可以稱得上是解應懷的堂哥。
謝元胥不知道雲竹已經把解應懷和他的關系都摸透了,隻是淡淡地開口,“三殿下在外,心裡最好多點兒防人之心,都城不比成風郡是殿下的地方。”
說完,他想起剛才解應懷和雲竹的親近,以及解應懷握住的腰身,眼底生出些許戾氣,心生不滿。
剛走了個邱寄之,又來了個解應懷,小狐狸精,還挺招人。
雲竹明顯知道謝元胥一言不發的原因。
但這跟他有什麼關系,何況要不是謝元胥射那個兔子驚了他的馬,他和解應懷也不會遇見。
說到底,還好有謝元胥在,否則他還真不能跟解應懷搭上關系。
不過,雲竹聽到謝元胥提醒他要有防人之心,想起謝元胥一開始的計謀處處為了他改變,不僅發笑。
看來天下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啊。
作為美人關的雲竹本人,眼底滿是笑意,略微低啞的聲音響起,“千歲打擾提醒的是,本殿下自會多備幾個心眼,至于其他的,還是不勞千歲用心了,本殿下畢竟不是小孩子了。”
系統解讀完雲竹的話,身為雲竹的黑粉,它特地吐槽了一句,“男主提醒錯人了,你防人之心有,害人之心也多的是。”
雲竹輕笑不語。
一行人聚在這裡,在雲竹說完之後,詭異的對峙讓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氣氛都有些尴尬。
雲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他彎下身子從拂禍手裡拿過缰繩,完全沒有在意氣氛的不對勁,“陛下的比賽還未結束,本殿下就不在這耽擱時間了,千歲大人自便。”
他調轉馬頭打算離開,想起剛才似乎還沒回答解應懷的問題。
在馬轉過身後,雲竹回過頭來與跪在地上的解應懷對上了視線。
他漂亮的狐狸眸子裡帶着些許笑意,搖了搖手,模樣可愛的緊,“忘記告訴你了,本殿下名叫雲竹,解大人,有緣再聚。”
解應懷瞬間被雲竹吸引了注意力,擡起手學着雲竹的模樣擺了擺手,做口型跟他告别。
等雲竹離開,他嘴角的笑意壓不下去,準備擡頭跟他堂哥求情就看見謝元胥冷着一張臉垂眸盯着他。
解應懷笑容僵硬在臉上,聲若蚊蠅,“堂兄。”
謝元胥瞥了他一眼,從他眼前把射出去的箭從地上用力拔了出來,泥土松動。
他沖着解應懷的方向單手拉弓,在解應懷震驚的視線中,眼眸微眯。
兩息後,利箭猛地射了出去,從解應懷的冠上擦肩而過。
解應懷轉頭看過去,一個小鹿應聲到底,拂仰翻身上馬去把獵物拿回來。
拂禍啧啧啧的抱着手臂,他看着拂仰手裡死去的幼鹿,彎下腰拍了拍解應懷的肩膀,“小解大人,為了生命安全,切勿跟三殿下走的太近。”
看沒看到,千歲大人都生氣成這樣了。
解應懷被養的單純,他眨了眨眼睛完全沒理解拂禍暗示他的意思。
隻是心裡想到拂禍說的意思可能是,讓他不要戰隊跟皇子太過親密,别影響家裡的中立的派别。
解應懷轉了轉眸子,慎重的點了點頭,“我懂了。”
拂禍完全沒察覺到到解應懷把他說的話理解偏了,他笑着歎了口氣,“孺子可教也。”
說完,他上馬跟上謝元胥。
解應懷起身來到自己的馬旁邊,忽視了的馬吃着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等他上馬才聽話離開。
*
古代沒有工業污染,晚上的月亮很是亮,基本上不會阻擋視線,對于雲竹這種不近視的人更是方便。
雲竹抓着兩隻死兔子的耳朵在馬上坐着,他來到了一處有河水的地方,把兔子系在了馬上,坐在河邊洗手,馬在旁邊喝水。
系統:“你以身入局這招真是屢試不爽,我覺得,用的很好,下次别用了。”
它說的是每次雲竹明明可以自救,偏偏讓自己受傷來達成目的這件事。
當初雲竹為了除掉營瑛用了一次,現在為了跟解應懷扯上關系又用了一次。
好用是好用,就是有點費人。
雲竹自然知道系統的擔憂,“這次确實是沒想到救我的人能是解應懷,一個誤會換一個大将,這波不虧。”
其實對于現在一無所有的雲竹,無論救他的是哪家的世家子弟,對他來說都不是一無是處。
系統:“按照劇情的來說,解應懷還不值得你為他上心吧,他現在剛剛進入皇都指揮司,眼下正是少年義氣上頭,個人英雄主義最強的時候,還不能為人所用。”
一般來說,這種初出茅廬的人除了膽子,什麼都沒有,隻有經曆了磨刀石的打磨,才能生出利刃。
雖然小說裡說解應懷一戰成名,但是沒有前期男主對他一步步的鋪墊,磋磨,憑借解應懷這個順風順水長大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具備一個将軍應有的實力。
雲竹甩了甩手上的水,拿起腰間的帕子仔細的擦拭,“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為人處世,尤其是我初入朝堂,主打一個,既然能多一個朋友,就别多一個敵人。”
系統覺得這倒是沒錯。
雲竹把帕子疊起來,看着這明顯過高的水位,心裡生出一絲疑惑,“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河水有點不對勁?”
系統:“還好吧,雖然水勢高漲了一點兒,但是還在正常水位線之内,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身後突然傳出石子松動的聲音,雲竹眼底閃過一絲危險,他把帕子塞入腰間。
與此同時他的手微微偏移放在皮袋的傘柄上,帕子遮擋,扇柄抽出一兩厘米。
石子摩擦聲音蓦地停止,一個清脆的女生響起,“芙蕖參見閣主。”
雲竹拽着扇柄的動作停滞,反手一壓把扇子收了起來,關掉皮袋。
他笑着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女子,“你怎麼在這?”
芙蕖穿着一身貴人的服侍,打扮的也如她名字一樣,像是清水芙蓉一般素雅,模樣倒是極好。
要不然她也不能入了豐陽帝的眼,在選秀的時候,一舉封貴人,賜号為宣。
芙蕖捏着帕子向前走了幾步,手裡還拿着草藥,她看見雲竹沒有帶着白絲就知道現在進展一切順利,清冷的臉上帶着欣喜,“主子,我來這是有事要告訴你。”
雲竹巡視了一圈周圍,芙蕖在這,他可以免去一些困擾。
她想來見他一定會觀察好周圍才現身的,芙蕖跟在他身邊兩年多,應該不會失誤。
他簡單了看了一會兒就收回視線,“何事?”
芙蕖把草藥随手塞到了腰間的香囊内,裡面鼓鼓囊囊的還有不少草。
她看了一眼馬上伸着兩隻腿的死兔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但轉眼想到正事,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順便把香囊給雲竹遞了過去,“主子幫我看看裡面哪個草藥有用,事情上這樣的,我身為貴人沒有去宴會的資格,正巧我在外面散步的時候,看見營帳旁那條小溪有一個宮女在燒紙錢,那個宮女看着年齡不大,我就過去問了兩句。”
雲竹把香囊裡的雜草剔除,一邊分辨一邊說話,“宮裡禁止燒紙錢,宮女趁着來獵場燒紙錢沒什麼奇怪的,然後呢?”
芙蕖看着雲竹扔到後面的一堆她以為有用的藥草,尴尬了兩秒,原來那些都是雜草啊。
她咳咳了兩聲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事,反正後面的事情就是,那個宮女哭的梨花帶雨的說,前不久收到信說家裡發了大洪水,再加上春來化凍河水上漲了不少,水患把家裡的弟弟淹死了,她這才燒紙的。”
雲竹毫不意外,“新安城地勢偏北,一般來說春寒化凍要比南方晚很多,南方每年幾乎有水患,并不是什麼新奇事,稚子被演的事不少見,咱們在成豐郡不是也經曆過嗎?”
芙蕖搖了搖頭,神色正經了幾分,“雖然是這樣,但是我聽那個宮女說,她在宮内認識的不少宮女太監都在說水患這件事,似乎比前兩年要嚴重很多,他們幾乎家裡都有被淹死的,這不就有點兒奇怪了嗎?”
雲竹翻看着草藥的動作一頓,他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河水。
随即他繞了幾步,看向河水轉彎的地方,奔流的河水聲在夜間極為明顯。
他終于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芙蕖說的話确實沒錯,水患這件事絕對有古怪,新安城地勢偏北,按道理說冰化了誰也不至于長的如此高。
水位線在合理範圍内,但對于一向水位低矮的新安城來說,這個水位線明顯已經算不得合理。
其次在宮内服侍的宮女們,一般來說都是從不同的地方進宮的。
家裡有人因水患這件事在這個概率上本來應該是很低的,可是竟然人人都有,說明水患的地步已經很嚴重了。
雲竹皺着眉頭看向芙蕖,“你懷疑的對,這裡面确實有問題,我會注意的,此地不宜久留,你去給閣裡傳信息讓他們去調查一下,然後讓嘟嘟給我送來。”
芙蕖終于覺得她做出了一件事,進宮之後不能出任務她快閑散死了,還不能随便殺人,她笑了笑,“是,屬下遵命。”
不過,她看向雲竹手裡的香囊,看着他分成了兩分有點兒奇怪,“主子,你為什麼把它們分成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