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辛樹由王昌作保,升任為刑部侍郎兼任督察員右都副禦史。
“簡辛樹。”
皇後如今不出坤甯宮,臉上未施粉黛,在湖中心喂魚。即便建甯帝廢除她很多眼線,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身襲常服的她,臉上多了些輕松,“明面上是武貴妃的人,可卻從未聽說過私下有來往。”
忽而一笑,道:“忠誠之道,道德本就無法衡量政治棋局,父親終究是糊塗。”
宮女手捧魚飼,道:“這簡辛樹是除了那位女子,最風光的就屬他了。此子原本是簡家旁支出身,被宣平候選中收作嫡子,為人倒是清正,官場上沒有錯處可挑。”
“宣平候倒是有眼光。”皇後指了指荷花,示意宮女摘來給她,道:“王昌怕是拿不住此人,簡辛樹是個極有打算的人,保不定到後面會反咬一口武貴妃。”
“可元輔大人····”
“當斷則斷,即便他是本宮親父,大業圖謀,他知道該如何。”皇後将荷花撕成一片片丢入湖中,嘴角下沉,“走到這個地步了,壓上所有,誰都不會輕易放棄。”
宮女立馬明白,不再多說。
顔卿到摘星樓看戲,台上唱到高潮,身旁空位突然多出個人。
慕容蕤兩手交疊置于小腹,看着台上表演,道:“大人今日怎麼得空請我看戲?”
“狄繁一派還在審核,重者流放,輕者死刑。你大哥下了诏獄,按理說,該落得和狄繁一樣的下場。”顔卿端起茶杯,撇開茶沫,道:“可你家安然無恙。”
“這當然都得多謝大人。”慕容蕤笑道:“我知道大人讓我按兵不動,這不是等你吩咐嘛。”
“吩咐談不上。”顔卿淺啜一口清茶,玩弄着茶蓋,清脆作響,道:“隻不過聖上總不能什麼都裝看不見,便什麼都不做處分。”
“願聞其詳。”
顔卿放下手中茶杯,盯着台上戲子,道:“陛下命我清茶鹽稅虧空一案,你可知有人以粗鹽摻沙充官鹽,而兩淮鹽運使李贽早年虛報淹竈三百,私吞鹽引的殘賬上蓋有長孫辭私章。”
“揚州漕船粗鹽摻沙,徽州鹽商陳茶抵稅,浙東鹽場虛報竈戶——僅此三項,年貪墨逾八十萬兩不止,所斂錢财皆送入京中'清宴齋'。”
清宴齋正是齊國公别院書房。
慕容蕤心越聽越慌,道:“這是死罪,豈不是坐牢了齊國公府幫着豢養私兵。”
“是啊,所以慕容峥抵死不認,可他若是不認,齊國公依舊活罪難免,甚至會被削爵奪權,到時候你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顔卿轉向慕容蕤,和聰明人合作的好處就是,話不用說完,點到即止,剩下的什麼意思彼此心知肚明。
她低笑兩聲,“二公子,回去找找吧,世子之位擺在那的,唾手可得。”
“他畢竟是我大哥。”慕容蕤凝睇着顔卿,寂靜中的試探是最迅速的燃料,他目帶精光,道:“用我大哥的命換全府榮耀,别人該如何說我。”
“當然是說你顧大局而痛舍親人,二公子自然會人人稱贊。”顔卿起身,居高臨下道:“這戲要不要唱一唱,就看你了。”
說罷轉身離開,招呼他可以接着看看下面安排的戲。
謝憫今日剛從校場回到府上,禾娘和喻池暝就在院子齊齊坐着,雙方一臉沉重。
還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聽見。
“怎麼不進來?”屋内響起一聲渾厚的男音。
聲音驚起飛鳥,謝憫心也随之顫動。一刹那,思念和無奈交織,有孩子對父親的孺慕之情,也有許久不見的怯懦。
深吸一口氣,他準備踏入房門,禾娘上前拉住他,嘴唇翕動,想說什麼卻在嘴邊停下,不知道到底站在哪邊才好。
謝憫拍了拍禾娘手背,“沒事的。”
“父親。”
謝憫關上門窗,對面前人行禮,許久不見,謝父鬓角再添銀白,面色嚴肅。
“你還不如随我回去。”謝父道:“既然許久未能報仇行動,何必在這耽誤時間。”
聞言謝憫一悸,像個犯錯的孩子,“我····不是的,隻是時機還不成熟,我一定會為母親報仇·····”
謝父哼道:“我特意單獨提前出發,就是想來看看你混出個什麼名堂,結果呢?”
“····父親,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謝父拍得桌上東西抖三抖,“逆子,若不是你母親為了護住你,怎會連屍骨都找不到,現在還在這害死她的地方逍遙自在,我現在是管不了你了。”
說罷甩袖離去,徒留謝憫頹廢喪腦地站在屋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