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門窗皆緊閉,猛然天光大開,趙景之揉了揉惺忪的眼,徑直走向了門外。
一見到容欽南便緊了緊衣領,躬身拱手。
“臣酒醉失儀,還請殿下責罰。”
容欽南站在門檻處,嗅到趙景之身上同他别無二緻的淡淡酒氣,目光則不動聲色掃了一眼殿内陳設。
一切都一如既往。
可偏若說有什麼不同,隻是通往内室的流蘇因什麼人拂過而微微抖動。
曾發出過碰撞的清脆聲響。
目光又轉至趙景之身上,他應該是才睡醒,素來冷淡面色上透着隐隐的紅,更遑論此時衣衫略有不整。
“景之言重了,孤隻是惦念着你早早離席,還以為是身體不适,特來看望,見景之無恙,孤也就安心了。”
容欽南親自将趙景之扶起,語氣是察覺不出的松快。
“殿下的酒果然名不虛傳,臣在南疆甚少飲過如此烈酒,因而不勝酒力,讓殿下笑話了。”
趙景之往一側讓出空間,将人往案幾旁邊請。
“殿下請坐,臣去煮些醒酒茶來。”
容欽南剛要說不必麻煩,讓宮人來便是,但趙景之已經披上大氅,已然準備好了茶具。
但就在他側過身時,被衣領遮掩住的脖頸卻顯現在容欽南面前。
隻見冷白皮膚上,一道猩紅色特别顯眼。
他已經納了良娣,自然知道這痕迹,怎麼看都像是用牙咬出來的。
容欽南漫不經心垂眸,等再擡起眼來,趙景之已經準備就緒,正坐在他的對面。
那道痕迹也被遮住,看的不甚清晰。
他不禁啞然失笑,覺得自己真是喝醉了。
再怎麼起疑,也懷疑不到蕭苓身上。
誰都知道蕭苓最是規矩得體的人,不可能行差就錯,做出如此行徑。
更别說會做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而趙景之脖子上的痕迹,應該就是他那位心上人留下的。
換言之,容欽南能懷疑趙景之心上人是全京州的任何貴女,都不可能會是蕭苓。
容欽南打心底否認了自己,連帶着望向趙景之的目光都和緩了許多。
趙景之佯裝不知,神色自然。
倒水煮茶,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等水煮沸後,整個寝殿間茶香四溢。
“殿下,請。”
容欽南抿了一口,隻覺神清氣爽,就連頭疼也緩解了許多。
愈發覺得自己真是失控,借着酒勁就貿然前來,實屬是失态了。
要是傳到父皇耳中,怕是免不了一頓斥責。
還好未做出什麼蠢事,容欽南又抿了一口,心中尚在慶幸。
“景之與孤同歲,如今孤都快做父親了,你也要加把勁呐。”
容欽南換了個話題。
趙景之掩在袖中的手指微頓,似乎是預料到容欽南會有此問,但笑不語。
見他把茶吃盡,又給他倒了一杯。
此時日頭漸漸西斜,照進來的光中暗塵浮動。
甚至有些許覆在趙景之被拉長的影子上。
“孤想着,既然你已經有了意中人,為何不直接娶進國公府?”
容欽南看着趙景之,仿佛要得出一個答案。
“難不成是因為定國公的緣故?”
當年的事情他也隐約聽了些,自國公夫人去世後,趙景之便與定國公決裂。
他也因此得了個薄情寡性的名聲。
在南疆三年,每次出征都是九死一生,但趙景之硬是一聲未吭,連封家書都不曾回過。
這顯得不近人情了。
但話音剛落,容欽南便隐隐後悔,這似乎觸及他的逆麟。
果不其然,趙景之面色明顯凝重,端着茶盞的手微不可見一頓。
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殿下多慮,隻是臣尚未建立功績,又怎能随意給她一個名分?”
這麼說,竟是個無名無分的了。
這事好辦,隻是那女子不是正妻,岑钰就還有機會。
容欽南心中暗自思忖,為皇妹感到欣喜,但卻是面上不顯。
“孤現在十分好奇,這究竟是何等佳人,能讓景之為其傾心。”
趙景之吹了吹茶霧,餘光随意瞥向流蘇後面,淡淡笑道:
“殿下謬贊,不過尋常女子,隻是臣在沙場刀光劍影,生死一線,唯獨最想念的不過是一碗陽春面而已。”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而蕭苓正縮在流蘇後面的帷幔裡,大氣不敢出,将動作放的尤其輕緩。她是在緊急時被趙景之推過來的,但怕誤事,隻能死死捂住嘴巴。
二人談話尤其清晰,一點不落的傳進她的耳朵裡。
隻是趙景之的話聽着她的腦袋一陣陣發暈。
蕭苓早就知道他的話隻能聽一半,信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