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讓行刑的犯了難,最後揣測主子是默許,收着力度試探性地又打了下去,見主子沒說什麼才放學繼續。
周儒生忍得滿頭大汗,喉嚨裡湧上了一股腥甜,但他依舊挺住。
阿竹在他身下拼命搖頭,臉上流滿了淚花。
周儒生這時候還在安慰阿竹:“把你打壞了你公子該饒不了我了,再說了本來也不關你的事……”又是一棍,周儒生悶哼一聲說,"是我連累了你。"
幾棍之後,秦姝終于說話了,"來人,把少夫人拉開,繼續打。"
周儒生有一瞬間錯愕,他直愣愣地盯着阿娘,此刻隻覺得無比陌生。
長棍再次落下,秦嬷嬷站在一旁高聲念着他的三過。
周儒生忽然覺得好荒謬,感覺這個世界好像變了樣。
烏雲壓境,黑壓壓的一片讓每個人看上去都陰鸷許多。
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狠甩開壓制他的婆子,跑過去把體型比他打上一倍的大漢硬生生推開,把阿竹護在了身後,目光炯炯地看着秦姝,眼裡透露出一股子勁兒。
“我沒錯!”這一聲蓋過了秦嬷嬷口中的"三過",驚得她住口不再說。
“我救人錯在哪了,不是你總說要向阿爹學習,鋤強扶弱對抗這世上的不公嗎?”
“我救了那些小姑娘哪裡有錯,難道就因為我是哥兒嗎!”
“對!”秦姝依然端坐着,隻不過劇烈起伏的胸口能看出她在忍耐着什麼。
"别那麼不自量力,真當是誰都能改變這個世道嗎,你身為哥兒相夫教子就是你的天職,哪一個高門大戶的夫人會出去主持正義?"
“鋤強扶弱對抗這世上的不公?你不用拿我教阿生的話來堵我,你和他不一樣。我不管你以前不是哥兒的時候怎麼樣,嫁給了周儒生是你自己的選擇。”
轟隆——
天邊閃過一道長長的白光,照到周儒生慘白的臉上,他嘴巴嗫嚅着,最終隻有幾聲哽咽。
“有什麼不一樣……”
與其說是在向生養他的阿娘求證,不如說他是在反問自己,但最終沒有人給他答案。
秦姝:“接着打。”
周儒生撲跪在了秦姝腳邊,脊背不在挺直,眼裡的紅血絲和眼底猩紅交互,再不見最初的炯色。他語氣急促,委屈地低吼,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兇獸:"阿娘求你了,我認錯,阿竹是無辜的。"
"以後我保證老老實實的,不耍小聰明……"
周儒生再也忍受不住,一直蓄在眼眶的淚水随着他身體的動作掉落,又被倔強的擦掉。
他想不明白,一切就因為他現在是哥兒嗎?那許凜怎麼辦,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也會被逼成這樣的境地嗎?
以前阿娘會這樣對他嗎?
阿竹的痛呼聲還在耳邊,而眼前的阿娘依舊不肯松動。周儒生很懷疑這是一場夢,是不是他還在地牢裡昏迷着,不然這一切怎麼會這麼荒唐,阿娘怎麼會是眼前這副可怖的模樣。
他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阿竹身邊,重新把他護在了身下,原本結結實實挨一下會覺得全身肺腑都在疼,但現在周儒生卻覺得一切都不那麼真切,唯有心口疼的厲害。
他咬牙挺了幾下,意識就開始真正模糊,喉嚨裡湧上腥甜往外吐出了一大口血,落在地上紅了一片。
周儒生身體不受力地倒了下去,他沒剩多少清醒,但不敢真正睡去,怕沒人護着阿竹。好在阿娘最後叫停了,他最後的意識在聽見阿娘下令封了狗洞之後徹底徹底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