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在看到謝讓塵的臉時,身體止不住地打一個激靈,神智回籠。
雖然他三百年前也沒見過謝讓塵的臉,但自打他露出全部樣貌時,應龍心裡就覺得是他本人無疑。
他此刻唯一的念頭是:完了,我打傷他的心肝寶貝師妹,要死。
謝讓塵擡眼看了看應龍的法象,輕扯唇角:“看來,你遇見了新機緣。是那隻九尾白狐嗎?正巧,我與他前兩日結下新仇,現在碰見你剛好一并了結。”
應龍:“……”我就說臭狐狸他沒安好心!
一日之間,他的心如行駛在山路上的飛車,上上下下沒個着陸點。
累了,毀滅吧。應龍這樣想。
“厭勝。”謝讓塵輕輕喚了一聲。
一柄靈劍自他腰間飛出,短而輕薄,卻鋒利至極。
謝讓塵伸手彈了彈劍身,厭勝似是生出神智般,自動沖向金龍法象。
他繼續和應龍聊天,像是多年未見的故友,而應龍卻聽得瑟瑟發抖。
“三百年前,我剝了你的金鱗做手上護腕,這次取什麼?”
取什麼?取他狗命呗。應龍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聽聽,修士都是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他的法象應對祝辭盈等一衆元嬰期與合體期的人所向披靡,戰無不勝,可遇見謝讓塵……僅僅是一把注入過他靈力的劍,應龍使出渾身解數,招架不住。
厭勝幾乎是壓着他和他的法象打。
謝讓塵回到祝辭盈身邊,施展清潔咒幫她清理幹淨身體和衣服上的血。
靈根恢複後,他的修為回到前世的頂峰時期,若非他在最後關頭壓制了一些,現在已經飛升上界。
隔空取出一個青色瓷瓶,謝讓塵在掌心上倒出一部分液體,然後揉搓加熱,塗抹在祝辭盈手背的血痕上。
“疼……”半夢半醒中,少女皺起眉。
謝讓塵動作微頓,一根手指抵在她額心正中央,靈力彙入她的靈府,減緩她的疼痛。
祝辭盈的眉頭漸漸舒展。
她長睫輕顫兩下,緩緩睜開眼。
“再睡一會兒。”謝讓塵說。
祝辭盈坐起身,擡頭愣愣地盯着他的臉和這身行頭。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他摸摸自己的臉。這具身體經過半個月調養,肉已經養回來一些。
謝讓塵注意到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身上,微微笑了笑道:“紀飛白的衣服不太适合我,所以在來的路上,我在成衣鋪子裡買了一身新衣服。”
“我和師妹一樣都喜歡淺藍色。”
祝辭盈點頭。她不喜歡淺藍色,隻是因為前世的師兄喜歡,所以愛屋及烏。
“應龍呢?”她忽然想到。
“他……”背後一聲巨響帶起狂風,謝讓塵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擋在祝辭盈身前,一隻手護住她的後腦按在自己胸口。
祝辭盈能聽見他沉穩有節律的心跳聲。
餘波平息,他方松開手:“情勢所迫,冒犯了。”
“不礙事。”
“能站起來嗎?”謝讓塵将胳膊往前遞遞,方便她借力起身。
“我自己可以。”祝辭盈推開他的胳膊,縱然有些吃力,仍拼着一口氣走向應龍摔落的地方。
而她的身後,謝讓塵無奈地搖搖頭,默默跟上去。
應龍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背部有幾道傷痕深可見骨。
他半睜着眼,視線裡出現兩個人影,一前一後,一矮一高。
“來看我笑話的?”應龍嘔出一口血。
祝辭盈眸色冰冷,再次重複之前提出的條件:“我要你脊背上的應龍骨。”
“做夢。”應龍有氣無力道,“沒了龍骨,我一身修為盡廢。獸族不比你們人族有法律法規庇護弱者。淪落為弱者跟死了有什區别。”
“我承認你的話有道理。”祝辭盈說,“可與我有什麼關系。”
“作為差點被你殺死的人之一,妄圖利用我的同情心苟活,省省力氣吧你。”
她可不是什麼好人,沒有那麼多同情心分給他。
應龍最後一點指望也被磨滅。
“厭勝。”謝讓塵又召來靈劍。
厭勝在空中旋轉一圈,對準應龍脊背上的某一節骨頭刺進去,在應龍的慘叫聲中挑出一塊血淋淋的白骨。
謝讓塵施了一遍清潔術交給祝辭盈。
祝辭盈沒接,卻是看着他道:“師兄你拿去修複你的劍骨。”
謝讓塵第一次沒聽她的話:“我見師妹會用劍,劍法也用得極妙,若能因它生出劍骨,劍術必定能有更大的成就。為何不拿去自己用?”
祝辭盈摸摸自己的後脊骨,那裡曾經也有一塊令她又愛又恨的劍骨。
如今那裡空空如也。就像她前世得到的一切,全都沒有了。
失去了便也覺得無所謂了。
“第一,我不是劍修,劍骨對我來說可有可無;第二,有了完整的劍骨才是真正的劍修,你的劍骨受損,而應龍骨是目前唯一的補救方法,機會不能浪費。”
四周寂靜,空氣凝滞。
謝讓塵深深地與祝辭盈對視一眼,收下應龍骨:“我明白了。”
他彎下身,示意祝辭盈上來:“師妹說的話我聽,那麼,這次能否聽我一句話?”
“别再硬撐了,師兄背你回去。”
“可好?”
*
靈鶴回來時帶來一個好消息:
應龍被一位神秘劍修解決了。曲挽青,徐非淮和雲不盡都沒事,平安地與祝辭盈和謝讓塵在半山腰彙合。
目前她們正在回俞府的路上。
玉隐真人壓在心中的石頭終于脫落。
“一位劍修?”俞浩初品味着這四個字。
“他用的是劍?”
靈鶴愣了愣:“劍修當然是用劍了。”
不是他。俞浩初掩去眼中的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