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世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肩膀,語氣焦急:“忍着!别吐在面具裡!”
林墨梵死死捂住嘴,拼命壓下喉嚨裡的惡心感,整個人微微顫抖,最終勉強把湧上來的胃液咽了回去。那種感覺惡心至極,他索性側過頭,不再直視紅塔。
江楓面無表情地打開光腦,把眼前的畫面拍下,發送給姜蔚。
姜蔚的人馬剛剛趕到,接收到江楓傳來的照片時,其中一個實習生一眼看清畫面,頓時忍不住彎腰幹嘔,直接吐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他們說的紅色‘磚塊’。”
紅塔牆壁外邊的白色油漆已經脫落,露出了底下不該存在的東西——一塊塊猩紅色的肉塊。安離世甚至能夠辨認出哪些肉塊屬于人體的哪個部位。
這些肉塊像是還活着,黏膩地貼合在牆壁表面,微微搏動着。偶爾,某塊紅肉會收縮,滲出些許深紅色的液體,緩緩沿着塔壁滴落下來,在地面上積成黏稠的小灘。
空氣像是比剛才更腥了幾分。
江楓看着塔壁,心頭微微一沉。
她的目光落在紅色血肉中某一塊凸起的部分。
那是一張人臉。
臉部特征已經扭曲變形,半張嘴仍然微微張開,仿佛臨死前正在說些什麼。被肉塊覆蓋的雙眼模糊不清,卻依舊能看出某種痛苦的神色。
這張臉……她好像在哪見過。
江楓眯了眯眼,舉起光腦拍下照片,又打開黑名單,找到某個被封鎖許久的聯系人,将照片發了過去。
很快,特别的提示音在江家家主的書房内響起。
江首锘拿起光腦一看,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繼承人給他發來了一張很熟悉的照片,并配文:“有點像你。”
江首锘啞然失笑,很快就回複了對面:“是我哥哥,按理來說你應該叫他一聲大伯。”
江楓沒回。
江首锘沒有管對面江楓的内心是如何地驚濤駭浪,他将光腦靜音,目光落在書房對面的少年身上,眼神帶着幾分滿意。
“歡迎回來,阿澈。”
……
江楓看着光腦上江首锘的回複,下意識地想笑。
她的這位爺爺一向嚴厲,冷漠,甚至無情,而現在,他竟然也會開這種黑色幽默的玩笑。
可這笑意剛浮上唇角,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僵在了那裡。
她意識到了什麼,目光下意識地在紅塔的血肉牆壁上掃過。那些蠕動的紅肉中,摻雜着一張張人的臉。模糊的、清晰的,痛苦的、麻木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碑,将死者的面容永遠鑲嵌在塔身之上。
江楓一張一張地看過去,像是想要記住些什麼。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
身旁的遊夕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戰術手套,似乎想用這種方式安慰她。
江楓回握住她的手,偏頭看她:“不生氣了?”
遊夕有些好笑:“我沒生過氣。”
她隻是有點擔心。
——畢竟,在之前的許多次輪回裡,在江楓成為“月亮”的命途中,拉克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身份。
那是江楓自己的選擇。無論重來多少次,結局都不會改變。
遊夕的指尖收緊了一分,掌心緊貼着江楓,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那屬于自己的一抹風。
塔壁的血肉仍在微微翕動,像是一顆沉默而緩慢跳動的心髒。
江楓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林墨梵身上:“不适應的話,就别進去了。”
狀态不好的隊友,即便進去了,也隻會成為負擔。
林墨梵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按住胸口,擺了擺手:“沒事……隻是這個地方,實在是……”
有些惡心。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強行把嘔意壓下去。
那一刻,紅塔的大門無聲地開啟了。
像是某種邀請。
江楓沒有松開遊夕的手,二人就這樣并肩邁步,踏入紅塔。
遊夕側頭緊盯着江楓。
在曾經無數次的輪回裡,遊夕踏入這紅塔的時候,偶爾會想,她們如果就這樣死在這裡,是不是也算是永遠在一起了。
可惜。
這個想法太過天真。
上次進入紅塔時,江楓的注意力全在江澈留下的影像上,根本沒來得及細看塔内的結構。而如今,她終于能仔細觀察這裡——卻發現它與上次的印象完全不同。
像是換了一個地方。
塔内的陳設全都消失了。
原本擺在貨架上的物品,一個都不見了。
江楓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行标簽上。
【白色的巧克力棒】
視線上移,原本的巧克力棒,如今變成了一根根白骨。
上面的紅肉不見了,像是被人細細啃噬幹淨。
江楓沒說話,移開目光,看向另一個标簽。
【結晶蜂蜜】
玻璃罐中,裝着半透明的金黃色凝塊。
那是淋巴液幹燥後結晶的樣子。
灰色的核桃仁,大腦。神經紋理清晰可見。
橙色的橡皮糖,腸道。看樣子似乎仍保持着某種詭異的彈性。
紅色的櫻桃醬,血液。被精心調制後裝進玻璃罐,甚至貼上了可愛的包裝。
意大利面筋,肌肉纖維束。
雲朵棉花糖,皮下脂肪團。
……
數量如此之多,饒是江楓也不由深吸一口氣。她低頭看着那排精心标注的标簽,緩緩眯起了眼睛。
她很确定,上一次,她看到的貨架上,放的确實是普通的甜點和食品。
但現在……
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座血肉與死亡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