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叫我姐姐。”
“好吧,主人。”
……這個稱謂,更讓人不舒服。
“主人也不行。”
“那我還是喚你姐姐吧。”阿九傷懷的眸子含着幾分期冀,認真仰頭望着人,“我曾有個姐姐,恰巧恩人肖似姐姐。”
初欲雪眉心微颦,垂下眼簾。
她也曾有過一個弟弟。
“随你吧。”初欲雪動了些恻隐之心,妥協道。
阿九笑了笑,起身,“對了,姐姐你殺了梅剎堂兩位巽[xùn]字殺手,想必梅剎堂的人會尋來複仇,我們快些離開這。”
初欲雪不懼梅刹堂的小喽啰,不過她重返天焱皇都,有要事待理,不宜橫生枝節,便帶着阿九離開客棧,于郊區無人的荒廟住了幾日,待阿九的傷将養好大半,兩人一同前往鬼市。
通往鬼市的入口,竟是一家名喚“天殘”的不入流的青樓,陳舊的門口站着兩個揮絹的徐娘半老,見客人進門,殷勤熱情地撲上前。
樓内廳堂十分冷清,覆着黴氣,二樓的花窗連廊亦不見有客走動,有關門大吉的前兆。
好不容易來客,一男一女,女子俊秀清冷,男子罩着桧木面具,看上去年歲不大的模樣,老鸨裂開一口大金牙迎客,“哎呦,财神爺财神奶奶可是慕名而來,我們店新來了兩個花骨朵,芳齡剛滿三十,兩位要不要嘗嘗鮮。”
濃郁脂粉氣的帕子,直往初欲雪身上揮,阿九擔心俗氣沾染了姐姐,一閃身截在老鸨身前,“不嘗鮮,開個暗門。”
老鸨微怔,繼爾扭着粗腰啟開一道藏于博山爐後的暗門,猥瑣笑道:“二位請吧,裡頭又水又滑,媽媽我就不奉陪了。”
暗道不寬,兩側燃有照明壁燈,壁上氤着水珠,邊角生有青苔,暗梯直下,當真又水又滑。
阿九扶着初欲雪朝下行,“姐姐有所不知,天殘樓不收三十朝下的女子。”
初欲雪心道怪不得生意如此差,世上男子大多專一,無論數壽幾何,皆愛年輕的,極少重口味喜歡成熟的。這天殘花樓竟收三十歲朝上的,倒像是花樓養老院。
下行十八階暗梯,左拐數步,豁然開朗。
是個碩大的暗室,裡頭站了五六個客人,火光将臉色映襯得瑩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個手裡拎着鼓囊囊的荷包。
阿九現場解說:“這些也是前往鬼市的人。”
稍等片刻,開門的吉時到,鑿刻“生财門”的一道石門自行開啟,門内燈火暧昧,兩側各站了七八個塗粉描眉,妝容粗鄙庸俗,不停抛媚眼的老姑娘。
饒是見過世面的初欲雪乍見此場面,不由心頭一哆嗦。
在場姑娘最年輕的,也得四十朝上,各個其醜無比貌似無鹽,或骨瘦如柴,或豐腴如豕[shǐ],或身長八尺,或矮矬如土行孫,奇形怪狀搔首弄姿,前頭兩位公子當場看吐了。
有三位輕車熟路,邊灑銀子邊順着石頭暗道朝前行進。
銀子塞少了,老姑娘們不樂意,便上下其手,撕扯摸拽,有位靛服公子因賞銀未帶足,被姑娘們占足了便宜,行過“生财門”隻剩兜不住腚的亵褲,還有一位姑娘被扯掉鞋襪,露出半拉肚兜,兩側的老姑娘們,則捧着金銀腰帶和殘衣調笑着,可謂如狼似虎,葷素不忌,男女通吃。
暗室裡的人皆已通門,唯剩初欲雪與阿九遲遲不動,面面相觑。
阿九:“欲入鬼市,必過生财門,中州十二道生财門,各有各的猥瑣陰險,這道門不過舍些錢财。”阿九挨人近些,低聲道:“姐姐可帶足了銀子,少了可要吃不少虧。”
兩人遲遲不入生财門,門内老姑娘饑渴難耐催促着,并各自擺出自認為魅人的姿勢,看得初欲雪一陣燒心反胃。
“将她們揍趴下,可行?”初欲雪暗音入阿九的耳。
“隻要有一位姑娘受傷,生财門自動關阖,此生再不能入鬼市。”
初欲雪想罵街,“如此不着調的通門規矩誰定的。”
“鬼市之主,墨公子。”阿九補充,“我懷疑他是個變态。”
阿九擔憂着,“姐姐若銀兩不足,咱們及早撤吧。”
初欲雪擡步,步調铿锵,去迎戰對她虎視眈眈的天殘姐妹團。
阿九氣運丹田,勒緊腰封,領口袖口容易曝光的地界打好死結,視死如歸般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