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鳳殿中
李玄淨跟随皇後進入了栖鳳殿,梁柱粗壯,皆為良材,漆以丹朱,梁上雕龍畫鳳,龍鳳呈祥之态活靈活現,似欲破壁而出,翺翔于殿宇之中。
聖上着一身深青衣纁裳,上面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宗彜八章在衣;藻、粉米、黼、黻四章在裳。衣畫,裳繡,以象天地之色也。
最高統治者半倚半躺在禦塌上,有太醫往太陽穴的位置塗抹着什麼藥膏。
李玄淨站得遠,隻能偷偷的瞧過去,那味道聞着有些嗆鼻,像是提神醒腦的藥膏。
”怎麼樣,聖上可好些了。“ 皇後細語軟言,不同于剛剛的淩厲,伸手接過太醫遞過來的藥膏,親自坐在聖上旁邊用手抹了藥膏幫聖上按摩。
聖人撫過皇後的手,雖是埋怨,可語氣卻極盡溫柔:”好多了,你怎麼才來。 ”
“去處理了些事。”皇後讓衆人免禮,一心為聖上按着太陽穴,似乎很是憂心等下好幾個時辰的大典,聖上頭風會很痛苦。
兩人行止,就是尋常夫妻一般,李玄淨觀之和自己的阿耶阿娘一樣,感情甚好的樣子。
大殿之中,除去周史令,還有其他一些人,看聖上态度如此平常,他們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反應,應該也是極為相信的近臣。
一旁的桌子上也是鋪滿了各種文書,李玄淨偷偷去瞧了一眼周史令,又偷偷瞧了瞧那些近臣,看樣子都在等朝會了,想必之前已經把該商讨的都說完了,李玄淨心中暗歎,哪怕聖上頭風發作,依然也要處理政務。
一旁的内侍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輕聲問道“秉聖上,時辰差不多了,擺架麼?”
聖上微微擡眸,坐直了身子,稍微緩了緩刺痛不已的太陽穴,隻能靠着太醫署開的藥膏撐些精氣神。
“擺架吧。”
一旁的内侍宮女上前,為聖上的冕冠簪帶金飾玉簪導,冕闆上垂落白珠十二旒,動一下就發出好聽的叮鈴聲,皇後同樣起身,走上前去為聖上系上朱紅色纓飾。
“你們去吧。” 皇後對着幾位近臣,讓他們先走,畢竟聖上擺架要坐車,他們也該提前根據禮部的安排,站到含元殿外該站的位置。
聖上擺架,皇後與其乘安車,用金裝車輿,車壁彎曲,車篷用紫色的油布覆蓋,裡面是朱紅色的,整個車篷都有遮擋,用朱紅色的絲繩編織成網絡狀(來裝飾),馬缰繩和馬鞅都是朱紅色的,駕車的馬額頭上覆蓋的毛發裝飾也是用朱紅色的絲繩絡住,由赤色的骝馬駕馭,配有八個鸾鈴。
又有屬車十輛:第一輛叫指南車,第二輛叫記裡鼓車,第三輛叫白鹭車,第四輛叫鸾旗車,第五輛叫辟惡車,第六輛叫皮軒車,第七輛叫羊車,與耕根車、四望車、安車加起來共十輛。出行時在鹵簿(儀仗隊)中排列,分成左右的隊列。
上官禦正站在皇後身側,李玄淨則跟在身後,兩旁則是宮女的儀仗。
李玄淨這才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浩浩蕩蕩,含元殿并不遠,可還是要駕車繞過去。
聖人随着車架前往之時,禮樂同時奏響,含遠殿外剛剛還在仗院的大臣們,甚或是來的有些晚而匆匆忙忙趕來的人,也都早已找好自己的位置站好,等着兩聖親臨。
“你怎麼讓太平也來了。”
衆人整齊的站着,一身袆衣,赤紅色異常耀眼,上面繪有翟鳥,五色九等禮服超出形制的公主,不同于常人不敢妄動,正帶着宮女走向大殿的最上方。
“身為你的女娘,也該長長見識,看看她阿耶統治的朝堂盛景,不然連萬國來朝都沒見過,是不是太可憐了。“
說罷揮了揮手,讓盛裝的公主到聖上的面前來。
耀眼璀璨的公主笑容彷佛能感染人,隻笑了一下,聖上的頭痛都像是輕了許多一樣,這是最寵愛的女郎,大唐最驕傲的公主,寬額廣面像極了皇後,眉眼裡的絲絲溫和又是和聖上一模一樣。
“要守禮不許吵鬧,聽到沒。" 聖上滿眼溺愛,隻叮囑了一番。
公主撒嬌道"阿耶我都這個年紀了,怎麼會做那樣事情,放心吧。”
皇後讓公主去和親王們站在一起,李玄淨跟在皇後身後,心理驚歎,聖上竟然這麼寵溺麼?怪不得皇後聖人有把握,滿朝文武的女眷,世家功勳的命婦,高貴如太子妃也是不在的,這算是獨一份的尊寵了。
想必之後公主的盛名更高于以往了,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上官禦正,冬日裡的紅色花钿,襯她的面色更是如雪潔白,禦正的阿耶曾經也是權傾一時的高官,獲罪被處死,不知她看到這樣一副慈愛場景,是否心裡會難受。
她隻靜靜的用眼睛随着公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開心的微笑。
像是真心高興,公主能以女郎的身份,出現在這樣重要的政治場合裡。
李玄淨有些佩服上官禦正強大的内心,她默默跟在身後,随着皇後和聖上再公主站好之後,一同前往了殿的正中,站在含元殿的最高處。
朝聖開始。
聖上終于發令。刹那間,鐘鼓齊鳴,那雄渾的鐘聲和激昂的鼓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大唐的威嚴與榮耀。
李玄淨透過儀仗的宮女,俯瞰着百官朝服,整齊隊列。
文官們峨冠博帶,衣袂飄飄,武官們披重甲,甲胄在陽光的照耀下寒光閃閃,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而那通往含元殿的大道之上,各國使者的隊伍宛如長龍。
東瀛,新羅,林邑,波斯,大食等等。無一不恭敬地低着頭,帶着他們各國的獨特貢品,眼神中滿是對大唐的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