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風料峭,李玄淨被現實的無情寒下了心。
她重重的跪下磕像地面,準備說出自己不久後回去做女冠,這輩子都不入塵世的豪言壯語。
她強行抑制住心底的怒氣,對着太子狠狠的磕頭。
頭頂上方的太子卻含笑溫和的對着李玄淨客氣起來:“李司籍何至于行此大禮。“
太子估計還以為李玄淨是因為内心感動,示意她起身。畢竟他這樣的恩德也給過他那兩位年紀漸長沒嫁人的公主阿姊,也是這樣對他這般心存感激的。
太子又怎麼能猜出,這李娘子幾乎要恨上他了。
遠遠一處女聲,像是救苦救難的觀自在菩薩,鬥姆元君一般。李玄淨聽到那婉轉清亮的聲音,差點從眼中掉下一滴淚來。
“這是我的人招惹了太子不快麼 ?”那簪着一枚金簪在鬓邊,頭上有着紅梅花钿的女郎,邁着蓮步向着這邊緩緩走來。
“你是沖撞了太子麼?”
李玄淨恨不得用爬的,去到這人身邊。
一手扒住剛剛走到,還沒怎麼站穩的上官禦正的裙角:“太子說要把我許配給赢了馬球的人。”
上官禦正換了在宮中行走的常服,絲制的裙擺,柔軟光澤,李玄淨摸上去覺得心安了好多。
公主看見是上官婉兒來了,高興地上前去拉她的手,一并把自己的暖爐也塞了過去。
上官禦正對着太子行過禮,又憐愛的看向地上的李玄淨,眼神中甚至有一絲的悲憫:”這是太子給你的恩德,你快謝過太子。“
李玄淨剛剛燃起的希望,熄滅了。絕望想必就是這樣的吧。
她有些行将就木一般的擡起頭,望了望後面的郎君們,這就是凡事不能自己做主的悲涼。
“不過有些事不巧,她等下怕是沒有這麼好的福氣了,等下華陽觀的齋醮,她師父點了名要她去。“
禦正扯起像一攤爛泥一般的李玄淨,在無人注意的時候順手掐了她一下。
她本來有些麻木,奇異的痛感讓她頭腦醒了一些,禦正果然還是肯對她好的,這是在幫她。
對啊,她對外還是女冠啊,女冠相當于出家在冊。
可是她當時并沒有入了朝堂的名冊,隻是為了引了禦正注意才去假裝修習的,雖說仙玉女冠假意收了她做徒弟,這要是被人查起來,被人知道?
她撒謊不是高手,總是會心虛,她觀禦正面色如常,一隻手卻還是緊緊的掐着她的胳膊,力氣并沒有松,她馬上也強鎮心緒,裝作自己已經出家了的模樣。
“啊?是女冠麼?” 郎君們竊竊私語,詹事也是一臉懷疑的審視着李玄淨,還和太子對視了一眼,他不是很相信的。
裴松風上前拱手說道,“是華陽觀齋監的徒弟。”
裴松風雖然自持身份,沒有上前幫忙,詹事說話,即使要求過分,可太子沒有異議,他們作為臣子的都不好上前否決,駁人臉面,這都是并不明文可大家心知肚明的規矩。
他在後方一直看着李玄淨,看出了她眼中那一瞬間的目眦欲裂,她厭惡的神情他又不是沒見過,表面上裝着一副平淡,盯着時間長些,就能看出她眼中那滿滿的厭惡,安西都護府時,她沒少出那樣的神情對着蕭家那位纨绔。
他緊了緊手中的那枚香囊,他問自己,若真的被她厭惡了,他會後悔麼?
答案是後悔,遂上前又一次替她解了圍,不過這次沒有上次朝會時得到的崇拜的目光,眼下她一心都把感激的心情鋪在了上官禦正身上。
華陽觀的齋監的名号旁人或許不清楚,可是趙坤纨绔的名聲,滿京都是有名。所以,沒去過華陽觀的人哪怕不知道這位監齋是何人擔當,可是仙玉女冠的名字也多少知曉些,尤其是這些文人學子,都把這些風流當做榮耀的。
趙坤有為紅顔知己是為道觀裡的女冠,聽聞還有着高位,看來就是這位了。
“沒想到,李司籍也是同道衆人,那别耽誤了時辰,你也早些準備去吧。”
太子聽聞彷佛更高興,他自己就常在觀中修煉,聽聞是監齋的徒弟,更是高興,攔住了還亦欲糾纏的詹事。
“馬球會也不急着這一次,李司籍既然還有事,賞賜換成别的好了,今年新得的金器玉器有什麼,你去列個單子出來,若這次馬球哪位郎君的隊伍赢了,該隊的每人都有一份,自然李司籍也有一份。“
歡呼聲不絕于耳,太子給了恩惠,郎君們興奮異常,東西貴賤是一回事,這可是太子禦賜,氣氛自然是其樂融融。
太子又怎麼會不知道,哪怕是出了家做了女冠,有些也是可以婚配的。
這麼多公主縣主,哪一位不是養在宮裡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