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身體并無大礙,隻需好生休養片刻便好。”賀蘭娘子的阿娘杜氏娘子一邊說着,一邊親自将張醫正送出屋門。她微微欠身,擡手做出請的姿勢。
“勞煩張醫正跑這一趟,這些您拿去。”杜氏娘子說着,輕輕示意一旁的侍女将禮品送上。侍女恭敬地雙手捧着禮盒,向前邁了一小步。
“這可使不得。”張一正連連擺手,他受命而來,裴中丞還在這兒呢,怎麼能收禮呢。
“都是些藥材,臘藥,鹿膠之類的,您盡管拿去就是了。”杜氏娘子仿佛很困擾一般,眼睛裡帶着一絲急切,像是這些東西放在自家府邸,全然是浪費,趕忙勸說着,“都是我用來保養的東西,您拿去,說不定才能真的讓這藥材有了價值,放在我府上就浪費了。”
張醫正聽後,心裡沒了負擔,既然是藥材,就當着裴中丞的面,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伸手接過禮盒,盒子比他想象的還要重,張醫正心中明了,微微欠身表示感謝。
杜氏娘子看張醫正手下,心滿意足的笑了,那藥方包裡,自然是放了許多銀錢。
“也辛苦裴中丞送小女回來了,裴中丞若無事,不若留下來飲點茶,吃些點心,我家郎君很快就趕回來了,說是要親自謝你。”杜氏娘子轉向裴松風說道。
“聽敏月說,幸好您反應快,将那馬繩拉緊了,不然小女就要被那孽畜踩踏過去了。”
杜娘子熱絡,這可是她郎君提到過很是鐘意的裴郎,門下省的中丞,還兼着給事中的活,尊貴異常。
她看裴松風,就像是看囊中之物,自己未來的女婿,郎君和兒郎未來輝煌的仕途,這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歡喜。
張醫正見此景,忙要告辭,卻被裴松風攔了下來,表示同他一起回宮。
張醫正的腿是邁走也不是,是停駐也不是。
裴松風遠在安西都護府時多虧馬匹扛着自己一路前行,馬匹貴重,他最不喜聽見“孽畜”二字。他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馬匹對于将士也好,士兵也好,彌足尊貴,是戰場上夥伴一般的存在。
雖說隴右邊已被收付,朝廷在那建了馬場,如今一匹絹帛就可換一匹普通馬匹,可若有戰争,馬匹根本不夠用,馬兒忠誠,比人的壞心還要少,在這娘子口中竟然成了孽畜。
學習騎術,本是為了強身健體,所以貴族們多擅騎術,宮廷裡豢養的馬兒,也是精心訓練過的,賀蘭娘子猛然沖進來,本就莽撞,那條蛇狀的衣物,他看的清清楚楚。
利用陽光與影子,宮中的馬從未有過訓練,平日都有專人看着,少碰到真的蛇,天性使然,才吓得亂竄,無了章法。
他不排斥手段,可這手段傷人害己,那馬匹會被處置,又讓馬匹踩踏了好些上前制止的宮人。
他若不擅騎術,怕也是要從高處跌下。
“杜娘子客氣,馬匹突然受驚,想必公主殿下一定會查明給您一個交代,這些日子還是讓賀蘭娘子好生養着吧,傷筋動骨要百日,這裡我也備了一些補品,聊表心意,在此希望賀蘭娘子早日康複。”
一席話客氣有禮,但全然不夾帶任何感情。
“晚些還有宮宴,這裡不多打擾,告辭。”裴松風說完,拱手行禮,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賀蘭虛弱地躺在卧榻之上,一張臉因為疼痛而煞白了面龐。她有些憤恨地抓了抓手中的錦帕,把錦帕扯得皺皺巴巴的。她的眼睛裡帶着一絲不甘,嘴唇微微顫抖。
一旁的侍女有些心疼,急忙拿了手帕為其擦汗。她的動作很輕柔。
“娘子,你這是何苦,這裴郎都不願意多逗留。”侍女皺着眉頭,輕聲說道。
“他之後他若不肯來關心娘子呢?娘子受這麼多苦,不就白受了。”侍女心疼地看着賀蘭娘子,眼睛裡滿是關切。
賀蘭還有些氣虛,偶爾因為胳膊的疼痛,說話時會停頓一下,深吸一口氣來緩解疼痛。
“少說喪氣話,我這是告訴大家我喜歡他,我為給他遞送錦帕,為其擦汗,才被馬兒踢到的。“
“他不肯來也無所謂,我把他架在這樣的境地,他不喜歡我也好,冷淡也好,旁人隻會說他無情,而我所有的一切行為都出自我喜歡他,哪怕行為過分了,想必别人知道也不會苛責與我,少女懷春,哪怕愚蠢的行為,我也可以賴給我喜歡他,我想會有人去督促他來探望我的,我這條胳膊一日不好,他就要常來。“
”今日不就成功來府上了麼,對了,找人幫我跟着他看看,他是否去華陽觀去了。”賀蘭敏月理了理自己有些歪扭的發髻,眼神冷淡,表情平靜,似乎别人怎麼看她都無所謂。她的手指在發髻上輕輕撥弄着。
她進場之前,可是看到他的侍從說着華陽觀,李娘子什麼之類的話。
李娘子,裴令儀今日喊她去打馬球時,也說起了這位李娘子,就是不知是不是上次在盧府的那位縱火,而被裴郎救出的娘子了。
“敏月真是辛苦你了。” 杜娘子送走兩位客人,又忙回到賀蘭敏月的屋中。
他們位于長安的這座府邸,放了許久沒有住,侍從侍女們提前打掃出來,可一應裝潢飾品,也都還沒有擺完,東西自然用起來不如在揚州時順心。
可賀蘭娘子的閨房裡,卧榻上都安置了最時興的珠玉帳子。
“阿娘” 賀蘭輕輕喚了一聲,依然躺着。
阿娘沒有關心自己胳膊如何,隻說辛苦。賀蘭敏月是有些不滿的,她撇了撇嘴,眼神裡帶着一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