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盧郎中也被人費力地攙扶起來,侍女趕忙上前,雙手輕輕拍打着他身上亂了的官袍,小心翼翼地扶正已經歪了的發冠,眼睛還仔細地檢查着是否有遺漏之處。又有侍從一邊一位,架起盧郎中的胳膊,腳步緩慢而沉穩地把他搬到了右側的胡塌上,期間還不時輕聲詢問盧郎中是否不适。
禦正和盧郎中互相行了禮,被安排坐到了左邊的胡塌。床榻上另設專座,為層榻。
上尊,下卑,左尊右卑,李玄淨則找了個侍女端過來的的矮交杌坐了。
整理亂糟糟發髻的時候,還是贊歎了一下,世家的禮儀規訓果然周到,即便偶遇變故,卻還能做到有條不紊,這的确不是尋常人家能訓練出來的素質。
禦正歪過頭,沒有結果盧府侍女遞過來的茶水,對着正在用手托着歪了發髻,一邊擦拭着身上血污的李玄淨就是一頓責罵。
“怎麼偷偷來自己的舅父府邸,也不派人入宮說一聲,行事越發莽撞無禮。”
這一番指桑罵槐,盧郎中怎麼會聽不出來。
盧郎中本想用律法定了李玄淨的罪責,被禦正一番家務事打斷,其實也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緩到現在,也不太能說出話來。
經此一難,他覺得自己折了不少的壽命。
嘗試了很多次,才斷斷續續說完整一段話。
”是我沒想周到,禦正見諒。“
李玄淨其實沒有使全力,這還是在安西四鎮的時候,裴松風交給她的保命招數,其實用不了多少力氣,主打一個巧,隻要卡在人脖頸的某個位置,她當時還記得是個什麼穴位,如今卻忘了,反正這次一試,真的好用,盧郎中好幾次都呼吸困難了。
被禦正責罵,李玄淨剛坐下的臀部又從矮交杌上挪了下來,可憐兮兮的說着自己做事魯莽,又是一番行禮。
禦正沒有理她,隻敷衍了擺了擺手,讓随行的侍女把她帶走。
轉頭則對盧郎中說道: ”宮宴之前,那麼多事情都需要李司籍來做,盧郎中可不能心疼她,就把她喊了來,她倒是托懶了,其他人可都要補她的缺。”
盧郎中眼看着李玄淨就要被上官禦正帶走,想起身攔過,一旁盧府的侍從自然看得懂盧郎中眼中的意思,擋在房屋門口。
氣氛倏然靜谧,禦正的衛兵也嚴陣以待,竟然敢忤禦正命令,不過在别人的府上,這又是禮部的郎中,這些人也隻是把手卡在刀柄之上,沒有再行動。
“我同盧郎中有事要說,有旁人在我沒什麼所謂,不過盧郎中确定要留她在這兒聽麼?" 禦正毫不在意的盯着自己指尖新染的紅甲,像是有些不算滿意這鳳仙花的染色,不悅的皺了眉頭。
盧郎中也有些拿不穩,這上官禦正要同他說什麼,既然如此應當不是什麼壞事,李玄淨這位甥女還是不要聽了去的好,萬一等下對話中,她聽去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
盧郎中擺了擺手,李玄淨被放了行。
李玄淨被禦正身邊的一位侍女攙扶着上了禦正的馬車,她偶爾見過這位娘子,不是在宮裡侍奉的宮官宮女,而是禦正在延平門内群賢坊的府邸裡侍奉的侍女,叫纭文的娘子。
纭文娘子幫着李玄淨擦拭着臉上,脖頸上,乃至發髻上,沾染的血迹,又拿了一些止血的藥粉,小心翼翼的覆在肌膚上,找了紗布
李玄淨一邊子呲牙咧嘴用表情止疼,一邊贊歎着禦正這馬車裡東西真全。
李玄淨用手摸了摸脖子上新裹好的紗布,這手藝比自己輕巧多了,一邊好奇的轉頭問着準備為自己下一處上藥的娘子。
“纭文娘子你知道禦正是從哪力得來的消息麼,怎麼知道我在盧府? ”
纭文娘子拿着藥粉對着傷口撒下去,粉落下去的進入傷口裡面,那種刺痛感,她想起來手都要抖一下。 這小娘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滿身的傷,也沒大呼小叫,纭文隻是感歎這人真能忍,可還是放清了上藥的手,想着減輕點疼痛。
“是一名金吾衛将軍說,華陽觀門口的牛車車夫沒等到你,被那将軍發現了不對,隐約看到你上了輛别的什麼牛車,想着你應該是上錯了,就派人趕忙跟了,結果進了盧府,想着你們應該認識,就沒怎麼在意,結果他們都要從華陽觀回宮了,你還沒從府中出來,你是要準備宮宴的,又不是尋常娘子可以在府中等着慶祝元日了,那将軍才反應過來,覺得情況不對,就去宮裡報的禦正,我是直接從府上接了消息,從宮中接了禦正就直接朝着這趕來了。”
看來除了禦正還要謝過那将軍,隻是這麼晚,不知自己的家人是不是都要急瘋了。
“那将軍叫什麼名,娘子還記得麼?”
像是姓張,長得高高的,我隻在宮門口聽了他們說了幾句話,其他的也不是很清楚了,你等禦正來,問她好些。
李玄淨大緻已經知道是誰了,那位張将軍,她還以為自己喊他,他沒聽到,看來還是注意到了自己,等過了今明兩日,也要好好送些謝禮給那位将軍。
夜色漸沉,馬車外隻空留呼呼風聲,宵禁的鼓聲禁,按平日的規定,坊内不能再有行人,車輛行駛在路上,隻不過今日是節慶,雖然不同上元節,可以通宵達旦的狂歡慶賀,但也是特殊的節慶,今日,明日,後日,行人能在宵禁的時段在各自住所的坊裡面行動。
全家一同出門,看看驅傩的戲曲,剛剛李玄淨就聽到了擊鼓和長笛聲,想必街道上一定都是表演者,瘦鬼染面,手持茅鞭,裸足朱衫跳舞的熱鬧,兩聖特意安排的,由太常寺太樂署安排,特意為百姓添樂趣,又旨在驅逐疫鬼,祈求新年。
也算延長了好一段歡快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