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佐訝異,“閣下,你這是在……”
杜光歐繼續着手上的動作,聲音有些冷讷,說道:“我認識他們。”
聞人佐看過去,迷茫地重複道:“……認識這兩個人?”
“啊?”葛馬發出大大咧咧的聲音,“認識?”
紅發男人來回看着杜光歐以及那兩具屍體,不停眨巴着眼睛。看了好一陣子,像是漸漸想到了什麼一般,他臉色震驚起來,“啊,難道是……”
杜光歐将那兩具屍體刨了出來,撇開他們身上的雪,讓他們青紫的臉露出來。
葛馬的聲音響起,“貴人,我記得你說過你曾經帶領過一隻遠征隊……”
杜光歐盯着眼前兩張毫無生息的臉,他無比确信,這是他的隊員們。這兩人是洛笛和小軟糖,是他隊伍裡的一對夫妻,也是除了自己和夏潛以外,堅持到最後的兩個人。
“你們居然在這裡……”他咬着牙,手指微微發顫,感到一陣久違的情緒波動,那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體裡。自從從血皚的王城裡逃出來,就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居然是在這裡……”
最後一次失敗的遠征,他整隻隊伍,在雪山的摧殘下,全軍覆沒。
他們迷失了方向,被無名且無情的雪山奪去了性命。
杜光歐一直很想回到那座雪山,找到他一直以來遺失的隊員們,想法深埋他的心底,這件事他無論如何都要去做。
但是,沒想到,兜兜轉轉,機緣巧合,他居然在複仇的道路上就這麼偶遇了他們的遺骸。
然而,他沒有帶來雪橇,身邊沒有能夠運送他們的任何載具,兩手空空,也不可能拖着他們前行。
一時間,杜光歐像是手足無措的孩子,跪在朋友的屍體前面,不知該如何是好。
攝文大元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嗎?”
杜光歐聽聞,點頭,“……嗯。”
聞人佐說道:“我們當下沒有辦法運走他們,但或許将來可以回來。”
杜光歐道:“……嗯,我知道。”
成年人的理智讓他從自己的情感上剝離下來。他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不能因為一時的情緒耽擱。
一邊這麼告訴自己,一邊,他麻木地、無動于衷地從站起來,拾起隊員們的行李,敞開,發現裡面的食物早已空空如也。也是,記憶裡,他們所有的食物都消耗空了,幾個人背着空空蕩蕩的行李,在這片雪山上遊蕩了許久。而走到這附近的時候,突然,小軟糖踩空了腳下,洛笛為了抓住她,和她一起掉了下去,兩人一起消失在了雪山溝裡。
那一刻開始,他的隊伍裡就隻剩他自己、夏潛,以及一隻病恹恹的馴鹿。
然後……就是現在了。
杜光歐從不覺得這兩人會活下來,所以,這一幕在他的預期之中。
可他還是很難受。
“元帥,讓隊伍行進吧,我很快就跟上去。”杜光歐低聲說道。
聞人佐聽聞,應了下來,“好,别耽擱太久,小心走散。”
隊伍開始行進,隻留杜光歐一人在這巨石邊上。他翻找了一番隊員的行李,從包裹中摸到了一個冊子,打開,那上面是洛笛的字迹。
杜光歐簡單看了幾段,滿眼都是洛笛憤慨或者絕望的呐喊。那個男人最初以為能活下去,他說他想回家洗個熱水澡,而不過幾頁之後,他就在考慮應該把什麼東西作為遺物交給隊長。他的字迹生靈活現,可他本人卻冰冷地躺在雪地裡。
突然,一種翻騰的感覺沖擊着杜光歐的胃部。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一把合上了冊子,将它收回了自己的口袋裡。
杜光歐站定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隊員們。洛笛和小軟糖的表情都很甯靜,就像是和這漫天風雪化為了一體,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即使身碎在這巨石之下也沒有分開。
“等我,我很快就來接你們回家。”杜光歐将自己的手掌附上去,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