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留言，裴譯臣心中湧起一股荒誕又怪異的情緒。那種感覺像是馬戲團裡的小醜明明在哭，可台上的看客卻仍舊因為他臉上的笑模樣而開懷大笑。

被怪誕情緒鬧得心煩意亂，裴譯臣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嘗試壓住煩躁的負面情緒。

他按滅屏幕，最後還是沒忍住怒極反笑。alpha淩厲的眉峰冷冽地彎起，那雙眼睛卻顯得異常平靜，落在冉言身上的目光冷如寒冰。

得到答案反推過程，發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之前從未注意過的小細節如同一個一個明确的節點，将故事的脈絡條理清晰地聯系起來。

裴譯臣忽然想到，在酒吧外的街道重逢，自報姓名後，冉言卻忽然變了的臉色，說他最讨厭姓裴的人。在醫院外相遇，車廂裡，小beta一臉忐忑，最後才鼓起勇氣地問他是否是裴氏集團的人。

而裴若鴻也曾在他面前抱怨，說裴南星那幾天醉醉醺醺，要死不活的發瘋，是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

這個時間點，恰好和他在酒吧碰到深夜買醉的冉言不謀而合。

那時的小beta語出驚人，表面看是一副放浪形骸的多情模樣，可眼中清淩淩的水光卻藏着幾分惹人憐愛的落寞，浪蕩不羁的外表是為了掩飾失戀的傷心難過。

裴譯臣呼吸驟然粗重起來，他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曾經想過冉言的前男友會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讓小beta這樣一個面熱心冷的人死心塌地的付出一段真情。

那或許會是個優秀的alpha，隻不過故人心易變，才會在時間的消磨中逐漸走散，讓他有可乘之機。

可裴譯臣萬萬沒有想到，讓冉言付出真心又傷了心的，竟然是那個他從始至終都看不起的大侄子。裴南星那張纨绔子弟氣質十足的臉浮現腦海，裴譯臣忽然發現，他的心頭竟然湧動着一股名為怨恨的情緒。

他怨恨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也怨恨裴南星的不知好歹。

裴南星這個家夥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冉言曾經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傷害。

若冉言的男朋友是他，他一定不會讓小beta有一絲一毫的傷心。

思及此處，裴譯臣陰郁地擡起眼皮，卻發現冉言還是那副心有郁郁的模樣。

小beta垂着眼睛，額發散落眼前，模樣安靜又可愛，可周身萦繞的那股如有實質的落寞感，卻破壞了他身上原本恬靜安詳的氣場。

裴南星這個名字當真如附骨之疽般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先是害得冉言心神不甯，又讓他憤恨不已。

裴譯臣深吸一口氣，擡眸望向冉言頭頂發旋處那一縷微翹的發絲。小beta其他頭發都打理得服服帖帖的，隻有這一縷不聽話的發絲，無論用什麼手段鎮壓，都會春風吹又生地重新翹在腦袋上。

倒是給他平添了幾分俏皮。

視線落在冉言頭頂那一翹一翹的發絲上，裴譯臣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心底的不甘和失望，盡可能用一種心平氣和的語氣，狀似無意地喊了一聲小beta的名字。

冉言原本正失落地出神，猛然從裴譯臣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心髒漏跳了一拍，條件反射地擡頭去看坐在身旁的alpha。

alpha冷沉的眼睛裡藏着他讀不懂的情緒，冉言試圖分析，卻發現那雙狀似多情卻無情的桃花眼眸光幽暗深沉，望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帶着十足的審視，如利劍般刺破皮相，想要看透他的心。

男人眼含冰雪的目光實在過于凜冽，裴譯臣又是剛剛走出易感期的頂級alpha。就算他沒有任何動作，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可身上那冷冽逼人的氣勢，仍舊讓冉言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他不知道自己又在哪個方面招惹到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契約老闆，可先道歉總是沒錯的。冉言剛想開口認慫，可裴譯臣卻輕飄飄地吐出了一句話，把他砸得暈頭轉向。

男人不愧是在整個社會都飽受優待的頂級性别，這樣匪夷所思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面上也沒有一星半點的不自在和羞澀，反而像是天經地義一般認真。

裴譯臣薄唇輕啟，眸光閃動，神情專注又壓迫地問道：“你愛我嗎？”

啊？

這是什麼問題！

冉言被裴譯臣不按套路出牌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臉上的表情徹底愣住。那雙柔圓的杏眼不可思議地瞪大瞪圓，唇瓣微張，腦中一片空白。

他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愛？

他和裴譯臣隻有初次見面的那場肉/體/交易和之後協議裡寫定的純潔金錢交易，怎麼突然開始談上愛了？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冉言悻悻笑了幾聲，為了自己的協議金着想，不走心地打算承認。

可裴譯臣卻分外執拗，冷執淡漠的目光沉沉地望着他。那雙灰霭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像是冬日裡徹骨的冰雪般讓人清醒。

他眨了眨眼，不肯放過小beta任何一點細微的神情變化，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道：“冉言，我想聽你說實話。”

alpha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冉言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說假話哄裴譯臣開心。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垂下眼睛，不敢迎上男人眸中深沉的探究欲。

冉言的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卻因為緊張而攥着衣角，将衣擺那一小塊布料捏皺了。他心裡慌得厲害，好像被男人的視線架在火上炙烤，莫名感到一陣口幹舌燥。

他探出一截舌尖，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神色遲疑地搖了搖頭。

預料之中的回答。

裴譯臣唇角緊緊抿了抿，呼吸都亂了一拍。

他們相識不過幾月，初見又太過離奇，這個結果對alpha來說實在沒有太意外，裴譯臣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冷靜過。

他可以坦然接受冉言這個誠實的回答，甚至因為小beta說了實話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