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雨,仲夏快要走到尾聲了。
近來姜泊清總是蹙眉,偶爾還發神,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秋吟以為他是憂心案子,畢竟這麼久了,還是沒有大的進展,聖上那裡說不過去,百官那兒也不好交代。
直到有一日陸昭明喝了梅子酒上頭,話不經腦,提到姜泊清的母親,她這才曉得,在過幾日,起他母親的生辰。
姜泊清的母親,生在夏秋交點,不冷不熱的好時候,可是……
後面的,沈秋吟沒忍想。
總歸不是什麼好的。
又一個傍晚,沈秋吟早早關了百膳樓的門,去大理寺接姜泊清散衙。
他那時候與陸昭明一塊出來,瞧着她有些驚訝,丢下陸昭明,快步向她走來。
“怎麼來這兒了?”他問。
這個點,她應該在百膳樓忙碌呢。
沈秋吟笑言:“想你了,就來了。”
不是假話,她今日真的特别想姜泊清,以緻于做事心不在焉,打碎了好幾個碗,章丘他們都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其實是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姜泊清,注意力不集中罷了。
她說話太直白了,沒有一點姑娘家的含蓄,落後的陸昭明剛好聽見這句話,沒習慣,嗆住了,咳嗽起來,紅着臉撒謊道:“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行一步。”
說罷,一溜煙跑了。
他走之後,沈秋吟看向姜泊清,“姜大人還有事要忙嗎?若無事,我想請你泛舟湖上,就是今晚。”
“沒事要忙了,”他答,看着他的目光有一絲探查,“不是對泛舟有陰影了嗎?今日是唱哪出?”
他有些不明白了。
自從上次柳娘在船上把她打暈綁上山後,沈秋吟對湖呀、船呀避而遠之,生怕再出現這種事,小命不保。
“你不管,隻說去不去!”
她不再避而遠之,自然是有大事要做,隻是現在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去,”姜泊清點頭,“肯定要去。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隻要阿吟叫我,我都會去的,更何況是泛舟。”
沈秋吟沒說話,靜靜地瞧着他,從眉眼看到唇。
姜泊清被她盯得不自在,不太自信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沈秋吟搖頭,似笑非笑。
這樣的笑,往往蘊藏着壞意,姜泊清有些犯怵,試探道:“那你……”
話還未完,就被沈秋吟打斷。
她踮起腳,捏住他臉說:“我發現你如今學會油嘴滑舌了。”
“怎麼會!我隻是實話實說。”
沈秋吟笑起來,兩梢眉彎彎,眼角上翹,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道:“我喜歡聽,你以後多說。”
雖然這樣很崩人設,但抵不住她喜歡。
不過,誰能想到,從前令人聞風喪膽的冷面閻王,如今也會說情話了。
“好。”
姜泊清握住她的手,她把他往城南橋頭帶。
天氣轉涼後,在湖上泛舟的人多起來,絲竹管弦之聲不絕如縷,男女嬉戲的靡靡之音也偶有傳來。
沈秋吟還記的自己初來西崤不久,去湖邊散心,初次聽到男女打鬧的靡靡之音,直呼古人真開放,男女之别這麼弱嗎?
那時候她還夾着尾巴,紅着臉趕快跑,如今倒是入鄉随俗了。
他們了橋,姜泊清問:“船在哪兒?”
“那兒,早就安排好了。”沈秋吟往湖畔一指。
姜泊清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小小的,正移動着,看樣子,是烏篷船。
他們走下橋,船剛好靠岸,果真是烏篷船。
那船夫放下船槳,朝姜泊清拱手笑道:“姜大人,好久不見呀!”
姜泊清定睛一看,也笑起來:“是你呀!”
這人,正是姜泊清情場失意時遇見的那名船夫。
他們寒暄了幾句,姜泊清扶着沈秋吟上船。與船夫擦肩而過時,沈秋吟給了他一個眼神。
船夫心領神會,微微點了點頭,意在說事已辦成。
沈秋吟放下心來。
待他們坐下後,船也緩緩動起來。
木槳劃過湖水,漣漪陣陣,沈秋吟拉開簾子,看湖上風光。
青山綠水,寬闊無遮,一派祥和,讓人可以忘記所有憂愁,沉靜在山山水水中。
而姜泊清卻無心此景,問道:“究竟瞞了什麼?”
“沒什麼呀。”
時候未到,不能說。
“你當我瞎嗎?”
她方才與那船夫使眼色,他都看在眼裡。
“有時候的确可以适當的瞎一瞎。”
人嘛,不能活的太明白,也不能活的太糊塗,最好要糊塗不糊塗,用一個詞形容呢,就是“大智若愚”。
“好吧……”
姜泊清不再追問,因為他曉得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船離湖畔越來越遠,離湖心越來越近。
姜泊清看過去,猜測道:“去湖心亭?”
沈秋吟既沒搖頭,也沒點頭,顧左右而言他,“中午的醬牛肉好不好吃,明天還吃嗎?”
“别岔開話題。”姜泊清肅着一張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