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圭玉交代完後,剛踏出公堂的大門,就與陸昭明撞了個滿懷。
“你這小子,走路不看路呀!”張圭玉捂着被撞紅的額頭,吃痛道。
陸昭明則是捂着自己的左眼,吸了一口氣,委屈說:“我看了的,明明是您走路……”不長眼睛。
後面的話他沒敢說,怕張圭玉扣他月錢,讓本就貧窮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張圭玉着急大事,一拂袖,“我現在不與你計較,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語罷,便繞過他,急匆匆叫仆役備車,進宮面聖。
啥?
面聖!
陸昭明立馬轉身看向站在門處的姜泊清:“出何事了?”
瞧張圭玉的樣子,定然是天大的事兒。
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就和他理論上了,哪會輕易放過!
姜泊清道:“有線索了。”
他長話短說,省略了不重要的事,隻說香與遊牧人。
陸昭明聽完後,神情也凝重起來,“難怪老頭兒着急忙慌的,這事兒大了……”
遊牧人與西崤,雖向來不睦,但近年來未開過戰,隻在邊關小打小鬧,明面上還是和平。可若此事揪出了什麼,那麼定然要起一場幹戈。
畢竟,當今聖上信奉的是,小打小鬧可以有,但不遠萬裡,犯我西崤者必誅。
況且,這線索明着是指向了指使柳娘綁架沈秋吟之人,但最關鍵的是,沈秋吟最後出現在匪首手中,并且匪首那裡還有一個六皇子。
保不齊匪首與指使之人也有聯系。
所以,若最後查明是遊牧人指使匪首抓了六皇子,那就不是簡單的人牙子與綁架案了,而是上升到了國與國之間的事。
聖上必然不會輕輕放下,定然是要打的。一旦開打,邊關百姓……陸昭明不敢往後想。
世道興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當真是命如草芥,分文不值。
“你在想什麼,滿面愁容?”姜泊清問。
“打仗!”他的語調低沉。
此二字一出,姜泊清也沉默了。
彼時正是申時一刻,日光沖破了烏雲的枷鎖,落在大理寺公堂的地磚上,折射出了光芒。
可若是戰起,就看不到這樣好的日光了。
那時候隻會有大片大片刺眼的紅色,以及成堆的屍骨與遮擋天幕的硝煙。
他們都不願打仗!
過了良久,陸昭明問:“大人有何交代?”
“師傅的意思是小心排查,不可打草驚蛇。”
“你呢?”陸昭明看着他,“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姜泊清想了想,說道,“打草驚蛇!”
“嗯?”陸昭明不明其中深意。
他解釋:“敵在暗,我在明。逐一排查比不上讓他自亂陣腳。”
“亂中出錯!”
姜泊清點頭。
陸昭明微微一笑:“我這就去辦。”
于是,夜幕降臨的那一刻,一則驚天的大消息頃刻間席卷了長安街。
無論是商販老闆,還是食樓掌櫃,亦或是吃飯的食客,開口的第一句話,必然是:“聽說了嗎?”
每每這時,總有一群人異口同聲道:“聽說了。”
而不明所以的過路人總會問上一句:“聽說了什麼?”
到這裡,就有熱心人站出來解答:“柳娘交代了。”
交……交……交代了!
“交代了啥?”一個個将耳朵都豎了起來,深怕錯過了這驚天的消息。
熱心人說:“交代了線索。”
“哦——”路人拉長了聲音,催促道,“具體說了什麼?快講快講。”
熱心人見此,幹脆拖了一根凳子坐下,“這事兒還要從姜大人的衣裳說起。”
“咦,這——”
衣裳這種私密的東西,是他們可以聽的嗎?路人面露難色。
熱心人也是個心思活泛的人,一見他們的樣兒,就曉得他們想歪了,趕忙清了清嗓子,将他們拉回正道。
“正常點,這是可以聽的。”
不能聽的,他也不敢講呀!
“那就好。”
熱心人喝了一口茶,将事兒,娓娓道來。
“話說呢,人牙子之事久不破,沈掌櫃被綁的事也沒有頭緒,那匪首也是個嘴硬的,獄卒們用盡了辦法也沒叫吐露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于是乎我們姜大人就親自上場了。”
“那一日他去到了牢房,将那匪首折磨到暈厥過去,離開牢房時,柳娘一把拉住了他衣服,可憐兮兮哀求,姜大人,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你就放我出去吧。”
“你們也曉得,咱們姜大人是出了名的閻王爺呀,怎麼會因為柳娘的哀求就放過她。柳娘的話他置若罔聞,抽了獄卒的刀,就将自己的衣擺斬斷,頭也不回,離了牢房。”
“後來呢,姜大人雖去牢房,但皆繞着走,避開柳娘。”
“直到今兒個下午……”
“什麼時候?”路人問。
熱心人道:“不都說了嘛!今兒個下午呀。”
“我們是問幾時?下午也分時段的!”
“啥?還有幾時?咱就說别人都沒講過,我咋知道……”
“好嘛!那咱不糾結。”
“行,”熱心人點頭,接着說:“今兒個下午,陸大人騎馬疾馳,身姿矯健,在城門口,将姜大人攔住,面容沉重道,大人,有大事,速回大理寺!”
“姜大人聽罷,直接奪了他的馬,一躍而上,直奔大理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