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黎姝挂了電話依言來到門口,遠遠地便看到了那道修長的身影。
他擡手朝她招了下手,迎面走近,“尾号1234的黎女士?”
“什麼啊!”
黎姝一臉驚訝,“你怎麼會在這兒?”
“接顧客。”套在食指上的鑰匙圈甩裡甩,他煞有介事地說道,“生活不易,接單順風車跑跑貼補家用。”
“你陳大檢察官要是需要跑滴滴維持生活那我是不是得去撿垃圾賣廢品了。”
黎姝自然不信他的滿嘴火車,回憶起剛才的通話,頓時了然:“馨冉讓你來接我的。”
陳叙州嗯,帶她往停車的地方走,解釋道:“下班時候接到她電話說你今晚加班,今天又是周五怕不好打車,讓我過來捎上你。”
黎姝低頭,恰好收到方馨冉的微信,問她和陳叙州碰上沒有。
她回了消息鎖屏,笑着道謝:“這樣啊,那麻煩咯。”
她高興的時候說話會無意識拖着尾音,像一根粉色羽毛,輕飄飄搔得人心情愉悅。
他側目掃了眼,學她:“客氣咯。”
“……”
黎姝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不想理會地沉默着走了幾步,聽到他說道:“最近都沒怎麼見你。”
“忙啊。”黎姝歎氣,“你看我現在才下班就知道了有多忙了。五天,整整五天每晚十點我都還在辦公室。昨天甚至淩晨才到家。”
提起來她就滿肚子怨氣,忍不住吐槽,“生産隊的驢都不帶這麼轉的,我當初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報财政局。”
陳叙州見她張牙舞爪,恨不得砸了單位的兇狠樣,低笑出聲:“看來是真忙,我還以為你躲我呢。”
“?”
見她有疑惑,陳叙州提醒:“你似乎忘了對我還有張空頭支票沒兌換。”
“??”
有這事?
黎姝蹙眉,認真回憶了一番,想起來确實有這麼回事,忙說沒忘,承諾道:“過兩天我休息的。”
兩人并肩同行,黎姝掩飾地将話題轉回他身上,“——對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沒等太久吧?”
傍晚時分,夕陽墜入地平線,绯色浪漫。漸次亮起的路燈宛如一顆顆月白珍珠,柔而明亮。
陳叙州俊俏的眉目被路燈浸得柔和。颀長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倒影。
他指尖把玩着車鑰匙:“還好。”
黎姝輕舒一口氣:“那就好,不然我可太罪過了。”
見她一臉慶幸的模樣,陳叙州好奇詢問:“怎麼說?”
“嗯?”
“罪過的點,”他補充,“在哪?”
黎姝沒料到他會追問原因,怔忡地眨了下眼,哦,哄人的話信手拈來:“你們司法機關不都說時間就是效率嗎,我要是害你等太久,耽誤你少查兩個案子嚴重點說句謀殺都不為過了。”
“檢察界的明日之星差點斷送在我手上”她越說越離譜,“你就說罪過不罪過吧。”
陳叙州摁車鎖的動作頓了頓,嘟嘟兩聲開了門,擡首,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中彩票了?嘴這麼甜。”
黎姝:“誇你還不高興,搞得像我有什麼企圖似的。”
“難道不是?”陳叙州反問。
他手撐着車門,與她隔車相望,茶色的瞳孔宛如一對古井,幽默沉靜,在路燈的照耀下漾着淺淺的眸光。
黎姝心跳像失重般陡然落了一拍。
陳叙州挑眉:“怎麼不說話了?”
都被你說中了,說什麼!
黎姝回神,挪開視線掩去初生的悸動,深吸了口氣,也不裝了,坦白道:“好吧,是有那麼一個小請求。”
食指和拇指并在一起比劃了一下,表示真的很小。
陳叙州點點下巴,眼神示意她上車說。
黎姝依言開門上副駕駛,講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需要耽誤你幾分鐘陪我去取個禮物。”
“本來該前天去的,太忙了一直沒顧得上。所以隻好麻煩你了。”
陳叙州聽完沒說話,骨節分明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擊着方向盤,過了須臾才開口,說的話卻沒頭沒尾。
“你之前說的話挺對。”
“?”
黎姝腦回路沒接上,“哪句?”
“耽誤等同謀殺。”他嘴角扯起,悠悠脫口。
“??”
“讓人陪你做丢命的事。黎姝,我有什麼好處?”
“???”
不是,随口的玩笑也當真啦?
黎姝瞪大眼,難以置信盯着陳叙州這張就差把“我要獅子大開口”刻上的臉,對他活學活用的運用能力佩服得不行。
她靜了靜,腹诽了句“陰險”,無語道:“放心不讓你白跑,請你喝奶茶。”
“不喝。”陳叙州拒絕,“容易得三高。”
“那看電影?”
他斜眼觑她:“上一個餅還沒吃到嘴邊呢。”
欠一場電影沒還的黎姝:“……”
她默默改口,給他提供其他選項,幾輪下來都被否決後懶得再廢腦子了:“你直接說你缺什麼吧。”
他輕呵:“弄得好像我早有預謀算計你似的。”
黎姝:“……”
連着被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紮了兩刀,饒是黎姝臉皮再厚也撐不住了。
她心說算了,翻出手機預備叫個同城閃送,思緒分散之際聽他說了個日期。
沒留意,頭也不擡點着軟件:“什麼意思?”
陳叙州說:“我生日。”
黎姝哦,低頭在平台搜索等待他的下文,過了幾息也沒聽到,詫異地擡首。
所以呢?
而面對她催促似的眼神,陳叙州也沉默不語,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幾秒,最後他落敗。
“黎姝,我在跟你要禮物。”
“?”
“???”
漂亮的桃花眼眼尾扇開,黎姝盯着他冷俊的臉足足消化了好幾秒,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無語,“你剛才跟我拉扯這麼久就為了這個?”
陳叙州提眉不否認。
“……”
“我說你有必要嗎,為了這麼點事拐彎抹角給我挖坑。”黎姝都不知道怎麼說了,你我了半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開始畫大餅,“放心,等你過生我一定給你準備一份驚豔全場的禮物。”
她收起手機,“所以現在可以陪我去取錢老闆的禮物了?”
他說可以,問了地址,開動車輛語氣裡漫出幾分好心情,“開始期待了。”
黎姝:“……”
倒也不必寄予如此厚望。
*
取完禮物到火鍋店時最後一絲代表白晝的界限晚霞徹底消失,大街小巷被絢爛霓虹照亮。
停好車根據方馨冉給的包廂号上至二樓,剛繞過廳堂,和下樓的錢老闆撞了面。
黎姝随口問了句壽星去哪兒。
“下去接兩個朋友。”錢易政轉頭跟陳叙州打招呼,給他們指路,“右手邊第二間,你們先過去。”
說完接着電話匆匆下樓了,留黎姝擡頭和陳叙州相視。
“走吧,先過去。”他手插進兜裡說道。
兩人跟着服務員到包廂。
裡面坐了七八個人,除了一兩張生面孔,其餘都是認識的熟人。
方馨冉坐在窗口的位置,正招手叫她過去。
她左右兩側都空着,左邊座位前放了杯喝到一半的啤酒杯子,應當是錢老闆的。右邊連着幾個椅子都沒人。
黎姝食指點了點陳叙州的手臂,眼神詢問他要不要一同過去。
陳叙州點點頭。
剛落座黎姝便被相熟的朋友追問近态。寒暄完甫一回首,面前的桌上多了杯豆奶,同時身側的人說道:“人緣不錯啊。”
她扭頭道了聲謝謝,玩笑道:“人美心善就是生得讨喜,别嫉妒,你羨慕不來。”
因為笑得開,頰邊的兩株小梨渦明顯地往外擴了擴。
陳叙州目光在梨渦上定了定,眸光輕動,别有深意地嗯,“确實。”
——很讨喜。
黎姝心情更愉悅了,舉起杯子要為共識碰杯。
陳叙州望了眼面前的空杯子,眉梢輕挑。
“幹杯啊。”黎姝催促。
見他沒有動作直接上手幫他拿過杯子,從自己的裡倒了一半過去,塞到他手裡碰了碰率先飲盡。
陳叙州看她把飲料喝出酒的架勢,笑了笑,在她的注視下無奈照做。
另一邊的方馨冉從他們進來就在留意兩人,自然看全了互動,她悄悄扯了下黎姝,輕聲詢問:“你老實跟我講,你兩是不是已經談了?”
“?”
黎姝覺得莫名其妙:“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兩隻。”方馨冉彎曲雙指指雙眼,說,“都看見了。”
黎姝噢:“度數又漲了,記得回去重新配副眼鏡。”
“……”
“真沒有啊?”方馨冉多了解她啊,聽這話就知道沒說慌,卻還不死心追問。
黎姝也掃了眼右側,同樣壓着聲:“有的話剛才進來我就不會空着手進來了。而是挽着他胳膊。”
方馨冉失望一秒,又安慰道:,“沒有問題也不大,别辜負我給你制造的機會。”
也不知道哪裡聽的毒雞湯,眨眼鼓舞,“加油,勇敢的人先享受愛情。”
黎姝:“……”
她不想評價,假裝沒聽到的偏過身去,恰好有小吃上桌,她夾了炸紫薯吃,以至于沒有聽到叫她的聲音,直到手臂被戳了下。
她疑惑扭頭:“?”
陳叙州示意地點了個方向:“問你呢。”
黎姝順勢看去,老朋友陳浩隔着半張桌子問她:“大美女,和方老闆悄悄聊什麼呢,講出來一起聽聽呗。”
黎姝咽下嘴裡的食物,扯了張紙優雅地擦擦嘴角,不緊不慢說道:“上回跑那麼快,我們在商量着今晚怎麼灌死你好抛屍呢。”
之前有位共同的少數民族朋友訂婚,他們被邀請過去玩,說好的通宵,結果喝到晚上陳浩一溜煙就跑了,留他們面對周圍全是論瓶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