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突然出現濃霧,氣象台臨時發布大霧紅色警示,呼籲居民不要進行戶外活動。夏季天亮得早,此時還不到早高峰時間,因能見度小于二十米,全市的公司、學校等已經通知員工和學生停工停課,路上行人無蹤,亦無車輛行駛。
“就像變成了空城一樣……”花開院柚羅喃喃說道。
花開院秀元滿懷興味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迷霧看清背後隐藏的東西。
邪魅安靜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因為神無在側,他們得以撥開濃霧順利返回本家。三日月宗近等候多時,在看到神無的第一時間就疾步走來将她抱起。
花開院柚羅滿頭霧水,怎麼了嗎?就看見那高不可攀的神明此刻雙眉緊皺,似嗔似怪,動作卻輕柔了數分,像長輩在哄孩子,又像情人間的親昵:“姬君用了多少力量?臉都白了……先睡一會兒吧。”
強烈的虛弱感透過二人之間的連接源源不斷傳來,三日月宗近不知是什麼激起神無的急迫,讓她有些過分努力了。
小姑娘抓住他胸前甲胄的流蘇,待在近侍熟悉的懷抱裡,聽話地閉上眼。她本就不是全盛狀态,又将大半力量用于保護人類,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十分疲憊,困意難擋,兼之早已習慣三日月宗近的哄睡服務,很快陷入深眠。
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的氛圍自成結界,花開院柚□□巴巴地說:“那個……家中還有客房,應該能讓她休息得好些。”
太刀這才擡眸看她一眼:“有勞。”
客房内,神無并未睡在榻上。她還抓着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流蘇,付喪神的氣息可以填補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缺失感,所以對方保持着環抱的姿勢靠在牆邊,拉過夏日單薄的空調被蓋在她身上。
一隻溫熱的手掌撫過她的臉頰,拇指輕觸失色的蒼白嘴唇。當那雙墨色眼眸被眼簾遮擋,女孩就變成了完全的白,華發雪膚白衣,晶瑩剔透,像是月光與雪堆成的人。
直到唇瓣被按揉出些微血色,神無有些不适地嘤咛出聲,三日月宗近才突然回神,癡執神色乍散,用手輕拍她背部重新哄她安睡,目光卻仍在她唇上流連。
付喪神沒想到自己也會缺少安全感,明明隻有他最不應該出現這種感受。
此時,第五封印。
清永寺住持花開院灰吾緊緊抓着小狐丸,因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激動到破音:“太好了、太好了!本以為出生在這個時代,本以為在這個封印減弱的糟糕時候我是死定了的,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尊敬的神明大人,拜托您、求您一定要擊退羽衣狐啊!”
“我為了當上主持進行了很多研究,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43歲了,綽号都是教導主任……但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想繼續做住持嗚嗚嗚……”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抓着小狐丸嘤嘤哭泣,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小狐丸惡心得不輕。他其實有潔癖,最注重自身形象的整潔。
他自忖難道是自己看着太和善,這才叫對方得了寸進了尺?想到這裡,小狐丸抽出手,忍不住龇了龇牙。
羽衣狐來的時候,身後帶着百鬼。
坐落在音羽山上的清永寺供奉着千手觀音,本應是佛音清聖,此刻卻妖氛鬼霧。
小狐丸拔刀出鞘,強盛靈力随刀風蕩滌出一片淨土。他打量着羽衣狐,嘲道:“沒想到今日竟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畫皮的鬼,取美女皮囊,吸食人心。”
“哼。”用着山吹乙女身體的羽衣狐冷笑,右手撫摸平坦的腹部,“要是吃了你的心,妾身自然就無需食用少女的内髒了。”
鏖地藏上前小聲提醒:“羽衣狐大人,當務之急是解開封印。”
“我知道。”她揮手,号令衆妖一擁而上,牽制住小狐丸,自己則想要趁機進入清永寺内部解開封印。
花開院灰吾當然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全靠小狐丸保護。他能當上住持,自然也有些本事,研究的激發陽之力的藥片可以大幅度提升自身力量,攔住一些小妖還是綽綽有餘的。
隻是蟻多咬死象。
小狐丸不喜歡羽衣狐,高高在上的、由三狐狸之神協助鍛造的太刀,自身也是神明,自然看不上食人心肝的狐妖,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給自己造成了麻煩。
陰陽師不值得信任,想要快點回到主人身邊去——小狐丸是抱着這樣的念頭在戰鬥的,所以對于羽衣狐拖延時間的做法,他十足厭煩。
不過好在他已經親耳聽羽衣狐确認了,以對方目前的力量,确實無力養育腹中胎兒。他也已經看出,晴明此刻四魂不全,神明的雙眼隻看到一團不屬于羽衣狐的渾噩妖氣。
那麼作為第一個見到羽衣狐的刀劍,小狐丸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盡量削弱對方兵力,小狐丸果斷撈出陷入包圍的花開院灰吾,棄封印而去,隻在衆妖離開之後,返回清永寺重設封印,以減輕京都妖氣。
而在他設下封印的那一刻,出乎他意料的,神無給予他的妖氣結晶竟張開了防禦結界,将整座清永寺籠罩在内。
小狐丸歸心似箭。
第六封印處。
髭切已經等候多時。
整支第一部隊中,他是最好戰的一個。武家出身的太刀渴望建立功勳,他又是将軍佩刀,若從地位上與膝丸做比較,則他是家主而膝丸是家臣,這種單方面的管轄關系讓他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格,源氏的榮耀也是他引以為傲的資本,所以髭切上來就瞄準了羽衣狐。
他甚至還不高興不能和羽衣狐動真格的。
好在西方願寺的土地之下還封印了荒骷髅,讓他的戰意有了發洩的出口。
以及——一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