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無仔細想了想,沒有答案。
她還分不太清。
白鶴明麗的金瞳黯淡了,羽毛也失去光澤。
但他隻是重複:“……我知道了。”
鶴丸國永慢慢放開神無,為她整理好衣服壓出的皺褶,又拿來簸箕和掃把,把地上的仿真蜘蛛殘骸清理幹淨。
“那我去幹活了,主繼續曬太陽吧。”
少女看着付喪神遠去的背影,慢慢坐回去,偏頭眨了眨眼,語調遲疑地喃喃。
“鶴丸……不高興?”
而的确感到失落的鶴丸國永深知這次确實是自己的不對,決定要做出補救,立刻号召衆人對整座本丸進行一場徹底的大掃除。
“尤其是蜘蛛這種生物,絕對不能出現!”他擲地有聲地大聲強調。
“為什麼?”一頭霧水的刀劍們提出質疑,“本丸那麼大,把蜘蛛一個個找出來也太為難刃了點,偵查再高也做不到啊。”
咚,鶴丸國永拿出一瓶殺蟲劑放在桌上,目光灼灼道:“因為主讨厭蜘蛛。”
“一切為了主!”壓切長谷部即刻響應。
“絕對不會讓主在本丸看見蜘蛛的。”巴形薙刀不甘示弱。
于是,一場消滅蜘蛛大作戰就在神無不知道的情況下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作為發起人,鶴丸國永這一次沒有逃番,并且力排衆議,搶到了打掃審神者房間的工作。
是夜。
神無已經躺下,天守閣第三層熄了燈,隻是她沒有睡着,睜着眼看向天花闆,似乎在等人。
窗戶被悄然推開,雪白的鶴落在窗沿:“我就知道主看見了我留下的紙條。”
他張開雙臂:“要跟鶴一起去夜遊嗎?”
那雙手臂看起來如一對舒展的翅膀,能載着人翺翔在月光下。
鶴丸國永内心惴惴不安,哪怕神無好像在等他,但也有可能是自己來得太早,少女還沒有入睡,所以他不确定神無願不願意跟他走。
隻是他不知道帶着清爽笑容的自己有多麼吸引人,自由的風無孔不入,連檐角風鈴的聲音都是輕快的。
神無無法不被這種自由吸引。
所以她鑽出被子,又鑽進鶴丸國永懷中,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被選擇了。
付喪神被驚喜點亮雙眸,臉上的笑容由此更加真心實意。他将少女抱了滿懷,輕巧地翻下天守閣。同樣的擁抱,但此時心情是不同于白日的舒暢與飛揚。
自由的白鶴銜着鏡子飛出窗外。
就像一篇童話。
夜風撲面,略感清涼。
在鶴丸國永躍下天守閣的時候,神無感覺自己也在被帶着飛翔。或許神樂在飛行時也是這樣的心情,因為她大多數時間都是笑着的。
他們來到萬年櫻下。
光秃秃的山丘上隻有這一棵樹,但這棵樹卻長得很高大,而且已經開了花。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就是在這棵樹下。
“樹上視野很好,從這裡能看到本丸,”鶴丸國永指了指,“也能看到那邊的群山。”
隻是在此時,起伏的蒼翠山巒變成了沉睡的黑色巨獸,本丸内還亮着的燈光也寥寥無幾,輕易融進背景的夜幕裡,化作了星星。
“主,我們來數星星吧。”付喪神興沖沖地提議。
他把幹活時綁起的袖子放了下來,嚴嚴實實将神無包攏,少女光裸的雙腳也被他夾在小腿之間,用垮褲蓋住。
夜風隻能吹到她的臉。
鶴丸國永的體溫透過單薄的布料傳過來,神無擡起頭數星星,一顆、兩顆……
“七十八顆。”
“哦,是‘七十八’嗎?好巧,和主離開的時間一樣呢。”是誇張的、抑揚頓挫的、驚訝的語氣,“……也和「鶴丸國永」的長度一樣。”
神無忍不住去看他,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
那雙時常嬉笑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她:“主現在,讨厭鶴嗎?”
不讨厭的,一直都沒有讨厭過。
神無的心情早已平靜,不會再被委屈的情緒迷惑。她搖頭,等對方從欣喜中回過神來,又詢問道:“這段時間,鶴丸、在做什麼?”
“是指主不在的時候?”鶴丸國永回答,“我死了哦。”
見神無驚訝地睜大眼,無意識攥緊了他胸前的衣服,終于成功驚吓到審神者的付喪神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主被吓到了吧?”
等終于笑夠了,他擡起手抹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花,也抹掉了平日裡的不正經:“不過鶴可沒有騙你哦。”
“一成不變的話,不就和死了一樣嗎?”
“所以說——”明明也是平安時代一把年紀的老刀了,鶴丸國永撒起嬌來仍滿是張揚的少年氣,“主下次出遠門,也帶着鶴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