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院東院。
薛情已經起床,正在梳妝。小滿的手精巧得很,一梳到底,淩亂的頭發就被理得平整。
明天就要繼任,薛情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心裡對命運的不甘變得強烈。
這些年,自己遊走于這無邊的宮牆,沒有找到全身而退的辦法,反倒親眼目睹一個個好好的人,從春花豔羨到秋殺盡落,滿是遺憾無奈。
父親哥哥都在朝堂之上,如果自己逃離,興帝和孫懷海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這個位置永遠都會有下一個‘薛情’,這何嘗不是另一種留下。
進宮這幾年,薛情學會了點勘破天象天氣的本領。越學這些所謂的女使占算,就會越明白,那些什麼占算全是扯淡。
說到底,隻要欽天女使、欽天相還在,這一切就永遠不會結束。
“副使,今日穿這身如何。”小滿指向一身粉紅裝,打斷薛情的思緒。
“換那套。”薛情今日心情不太美麗,指向旁邊深色衣服換上。
“副使,你看這個!”立春從外面跑回來,老遠就開始喊着,懷前抱着一摞書。
剛進門站定,立春就笑得前俯後仰,說不出話來。小滿上前看了一眼,随後也捂嘴笑起來。
薛情看着二人,十分疑惑,上前随手抄起一本讀道:“?星月淩雲?,這是何書?”
繼續拿起下一本?鎮國将軍與公主二三事?:“,這都是什麼啊?”
往下翻,?将軍攻略?、?如果我是将軍夫人?……薛情又翻回第一本。裡面講的是群芳樓星月與鎮國将軍淩雲的小說故事。
“這是時下最流行的小說。你手上這本就是最紅火的呢。”立春調侃道。
薛情臉頓時通紅:“又不是寫的我,你們笑什麼。”她看向立春,“你現在都敢這樣對我了!”
薛情追着立春,立春撒腿就跑,二人打打鬧鬧。小滿則在一旁看熱鬧,不加入這亂戰之中。
玩鬧聲中,突然傳來其他的聲音。
“副使可在?”
三人趕緊控制住不得體的表情,小滿回道:“在呢。”她去開門,立春和薛情正經起來。
是皇後身邊的容安姑姑:“副使,皇後有請。”
薛情與後宮少有交集。後宮需要占算時,也都是找星紀。來者突然,薛情有種不祥的預感。
薛情應容安姑姑的安排,獨自一人随她而去,一路上都有些緊張。
皇後王容在後宮獨享聖寵,就連他的孩子也十分受寵。人的感情有限,所以剩下的妃子和皇子大多被冷落。
有傳言說,大皇子正是因為比二皇子早出生一天,奪了二皇子長子的位置,興帝一直不滿。若不是因為大皇子生母是武将世家,勢力遍布朝野,恐怕二人的下場就難說了。
如今大皇子賢能愛學,朝堂和民間都對他評價頗高。他才勉強能在朝堂之上和二皇子打成平手。
若是今天皇後要找麻煩,那自己大概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薛情聯想篇篇浮起,沒留神,已經到了。
容安姑姑将薛情帶到一處亭間,禀報道:“副使來了。”
“參見皇後。”薛情小心地行禮,未得皇後反應,不敢起身。
薛情給皇後行完禮,發現三公主李元昭也在:“參見三公主。”
李元昭開心地上前拉着薛情的衣角:“不用客氣。副使,來坐我身邊,今日是請你來幫忙的。”
薛情猶豫地看向皇後。
皇後慈愛地笑着:“起來吧。”薛情這才起來。
李元昭有些害羞,扯了扯皇後的袖子:“母後,你幫我說。”
“好好好。”皇後眼神中充滿了寵溺,無奈應答。
看着眼前這對母女慈愛場景,薛情突然有點感動,如果沒有聽到後面這些的話。
“副使,元昭快成親了,想讓你選個日子。最好是在殿試之後。”
阿彌陀佛,還好不是找自己麻煩。薛情心中慶幸。
昨天薛情回宮之後被孫懷海的突然襲擊搞得神經緊張,差點忘了沈書記要當驸馬這茬事。沈書進肯定想不到,他的良緣竟到了自己手上。
薛情故作不知,問:“不知是哪家世家公子,竟能得到公主和皇後青睐。”
“他不是世家子弟,是今年的貢士。名叫沈書進。”李元昭解釋道,有些驕傲。
“出身倒是不重要,隻要他對我們元昭好,能做我們元昭的依靠,我也就心滿意足了。”皇後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神中全是寵愛。
“沈書進?”
薛情其實已經忍不住笑意,還好戴了面具,她一本正經繼續分析:“這人我倒是有所耳聞。”
“聽說他文采斐然,的确是個才學兼具之人。不過……他好像從前與薛濟遠院士的妹妹走得很近。那姑娘前兩年剛過世,會不會……”
“我是說,這人命格不好,配不上公主。”薛情委婉說道。
皇後的臉變得有些陰沉。
薛情繼續說道:“公主的此事還未對外公布,還尚有轉圜之地。若是不滿意,就此作罷也沒有人知道。這沈書進實是有些命勢不好,況且與那姑娘的事有些說不清。公主婚嫁之事,乃是大事,臣認為還是謹慎為妙。”
薛情知道沈書進肯定沒有告訴李元昭這件事。這樣的男人,不論誰被他看上,都是倒黴。
“竟有此事!”元昭有些激動,幾乎拍桌而起,卻被皇後摁下去。
皇後雖然不悅,但并不明顯,隻是拿葡萄時停頓的手出賣了她。她給李元昭使眼色,讓她不能失了儀态。
然後露出笑,對薛情說:“副使先回,我與元昭還有話要說。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