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自然有眼力見,立即起身作别,離開亭子。
薛情走後,李元昭氣鼓鼓地摔掉杯子:“母後,我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竟敢騙我!”
皇後倒是沉穩,覺得這種事情再着正常不過:“你是公主,出身就帶着權利和财富。不擇手段接近你,想從你這裡撈好處的人又豈止他一個。”
“與他斷了就好,諒他也不敢在外多說。”
李元昭還是很氣憤:“我斷然不會平白受這委屈。”說完她氣沖沖地走了,皇後無奈搖搖頭,任她去了。
淩雲從群芳樓出來後,在街上遊逛。
雲隐衛調查一時半會兒沒有結果,群芳樓這邊又被擱置,找人之路被迫暫停下來。
淩雲站在糖葫蘆鋪子前,想起她給自己的糖葫蘆,駐足看了好一會兒才進去。
鋪子的糖葫蘆各式各樣,比從前槐縣的看起來精美多了。他指向裡面最普通的山楂糖葫蘆:“一串這個。”
店主拿出遞給淩雲,熱情推薦:“其它的要不要嘗嘗,都很好吃。”
“不用了。”淩雲接過。
他掏了掏錢袋,取出銅闆付錢,遞出去的手卻被店主推回。南風得意地雙手抱着不說話,淩雲瞬間懂了。
淩雲收回銅闆:“看來這幾年幹得不錯啊。”
“那肯定啊。誇我的話不用說,給點銀子就行,我可得攢錢娶媳婦呢。”南風自豪地挺起胸膛。
淩雲一邊在北嶺浴血奮戰,一邊與南風培養着自己的勢力。現在看來,雲影衛幾乎深入皇城各處,這下淩雲放心了。
欽天局
欽天局裡種了許多紅色木棉,這是星紀最喜歡的樹。它冬天落葉,春天開花,花落之後,樹葉才生長,它們互不打擾,各自在自己的季節生活。
一眼看去,火紅鮮豔的木棉花正凋謝。微風吹掃而過,花一陣一陣地落,宮女們隔一會兒就得清理。
薛情從皇後處出來,就帶着立春來這裡。
立春一進欽天局就随着華蕪姑姑忙碌,院子裡唯師徒二人,安靜得風聲落花聲都聽得清楚。
星紀坐在院子走廊裡,帷帽在一旁。她看着院落有些感慨:“我成為女使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轉眼已經十八年。如今我都快三十六歲了。”
雖然薛情入宮時間遠不如星紀,但她的辛苦薛情都看在眼裡。偌大的欽天局,平時由她一人打理。孫懷海時不時的刁難,更是火上澆油。
不過,星紀從不讓薛情沾手孫懷海的事,薛情也算過得快活。
星紀今日特意叫薛情過來,說‘繼任之事關系重大,要交代交代’。薛情來了,她卻一言不發,隻是毫無情緒地撥弄落花。
薛情看着星紀,等她開口。
紅色飄落之間,星紀自顧自俯身,伸手觸摸地上的殘花,沒有表情。她就像是沒有支點的椅子,在無盡的孤獨和寂寞之中,她才是翩然墜下的落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像是詢問又像是提醒:“明日就繼任了。你可想好?”
“一入宮門,可就再無回頭之路。”紀星抛出手中落花,落花飄蕩下墜最後落地。
“這宮牆内許多人的一生就像這花兒一樣。曾經再燦爛又如何?墜入深淵後不會留下一絲痕迹,隻會被人當作沒有價值的對東西扔掉。”
“這條路,太孤寂,什麼都沒有。”
話雖然聽起來令人落寞,但星紀卻沒有埋怨的意思,隻是充溢着失落。
薛情看着星紀感傷的面容。紀星比誰都清楚,這件事自己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薛情回複:“我想好或沒想好都不重要。若我說我不願做這女使,能如何?”
說完,她覺得自己在白日做夢,自嘲的笑,伴着一聲極輕的歎息。
她繼續說道:“師傅。你知道的,這條路我退不了,也不能退。就算是荊棘加身,我也得淌着血走去。”
星紀看她似曾相識的勇敢無畏,想到了什麼,從帷帽下面拿出一封信給薛情。
“也許你還有機會,逃吧。”
薛情将信将疑,接過信。
信封外空無一字,打開後是大哥薛濟遠的字迹。
“計劃已謀定,父親母親盼你脫離苦海。中宴山楂上桌之時,你找借口出殿。右側殿有準備好的衣物和盤纏,換上衣服到東門,會有人暗号接應,帶你出去。”
“我們在左側殿安排了一場火,火災之後,副使在外人眼裡就已是一具焦屍。家中已打點安排好一切,你放心。風頭過後,我們一家人歸隐團聚。”
落款是一串糖葫蘆圖案,第一顆上面有個明顯的齒印,代表寫信的人是大哥無疑。
自從進宮後,薛情就與家中割斷,幾年間少有聯系。
一是應身份要求,不得與人交往甚密,女使不能有朋友、親人、家人的。
二是因這個位置已深陷權力漩渦,實是不能連累家人。隻要有人,就會有利益糾葛。遠離,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星紀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華蕪曾無意透露,星紀的親人正是因為曾經試圖救她出宮被發現,而後轟動朝堂。從此,星紀再未想過逃出這牢籠,死心做了這籠中鳥。
如今這逃出生天的機會也是一個賭局。若是輸了,就輸掉一切。隻有赢,自己才屬于自己。
“我輸得起嗎?”
薛情心中自問,無盡的廊間不回答。
“無論你如何抉擇,都不要後悔,隻能甘心。”星紀留下一句話離去,薛情腦海裡卻亂如麻。
薛情整頓好情緒,大步邁出。不管未來在哪兒,現在都必須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