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翡翠樓熱鬧至極，門口的姑娘花枝招展，明明夜裡發涼，卻穿得比白日裡更少了。進門的人全都要從她們那胭脂手帕中穿過，留下一身香味才罷休。

薛情走到門口，穿過這些姑娘，卻被一個姑娘拉住衣角。她聲音極小，若不是薛情和她的距離很近，否則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她聲音顫顫巍巍，“公子，玩兒……玩兒嗎……”

薛情回頭，看見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姑娘。臉上沒什麼氣色，同樣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便隻像幾塊破布，癟下去，撐不起來。

薛情不忍直接拒絕她，而是語氣溫和道：“不好意思，我今日是來用飯，不是來玩兒的。”

“公子……”

她拉着薛情的衣服一角不放，手指攥得緊緊的。眼神飄忽，看向地面，像是很怕聽見拒絕的回答。

若不是生計所迫，向來也不會淪落至此。

見這可憐模樣，薛情生了憐憫之心，指向樓上：“我訂了樓上包房，你跟我去包房吧。”

姑娘眼中閃過一瞬驚喜，而後立刻黯淡，緩緩地點了點頭。薛情走在前面，她便跟在後面。

老鸨迎面走來，以為薛情獨自一人，“哎喲，公子，要不要我……”

她看到薛情身後的姑娘，中斷對薛情的話，轉而對姑娘說話，“小菊今日運氣不錯啊，可得小心伺候着，讓公子玩兒得開心些。”

原來她在這裡叫小菊，她聽話地點頭，“是。”低下頭的動作帶着幾分害怕。

青樓裡的姑娘，沒一個人是不害怕老鸨的，畢竟進了這兒，便全由她一人管束。薛情握住小菊手腕，拉她離開那兒。

薛情早早地訂好了張曉旁邊的房間。到了房間裡，她點了一桌好菜，便等着淩雲和林茉來了。

房間裡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一些尴尬。

小菊還算是有些眼神，嗅到尴尬立刻站起來，“公子，我給你添酒。”

薛情不會喝酒，伸手攔。

哐當——

酒壺碎了。

她好似很恐懼，薛情的手還未觸碰到她，她便慌張地想要收回，一時不慎，酒壺脫手，摔碎在地。

“公子，我這就收拾。”

酒壺摔碎，這下她更慌了，連忙跪下收拾。破碎的瓷片鋒利，立刻割破了她的手指。

薛情不知道她在慌亂什麼，蹲下阻止她繼續碰那碎片，“别收拾了。我們就兩個人，不坐這兒，一會兒叫人來掃了就行。”

她這才諾諾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薛情見她實在過于怯懦，想來在這裡生存必定不易。于是将身上的全部銀子，連同錢袋直接放到她面前，“付給你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伸手，見薛情沒有阻攔，才将銀子放入袖中。

又是一陣沉默過去。

淩雲來了。

他穿着那身黑金衣裳，滿面春光，步伐輕快。一進來，見到有其它人，立刻稍稍收斂下臉龐上的高興和期待，正經面對。

“這是……？”

“陪我們吃飯的。”薛情回答。

淩雲坐在薛情旁邊的位置，有些别扭，手都不知放在腿上還是放在桌上才好。他是第一次接受姑娘的邀請，更何況那姑娘還是薛情。

人到齊了，薛情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一筷子最愛吃的菜，“先吃飯吧，吃完重頭戲就該來了。”

“重頭戲？”

淩雲還以為自己是來約會的，不想是來看戲的。不過，他很樂意幫薛情的忙。

薛情是真的餓了，她連早膳都還未曾用，一邊吃一邊回，“淩将軍待會兒就知道了。”

扒拉幾口，她注意到小菊一動不動，問道，“吃啊，不餓嗎？”

小菊的目光猶豫，看向外面。

薛情發現房門還沒關，放下筷子去關上門，假裝責怪淩雲：“都怪你沒關門。”

“吃吧，這個好吃。”薛情夾一大塊肉到她碗裡，親眼看着她吃下去，才回到自己位置上繼續用膳。

＊

珠光澗，張曉按照約定到來。

他在一旁老老實實站立，等着林茉。

林茉打扮成青女，為防他悄悄與樊穢相通，要與他一同去翡翠樓。為此，林茉還特意派人買了一身青樓羽衣，作濃抹之妝。

葉尤得知林茉要親自上陣，萬分擔心，“林姐姐，一定要小心。”

林茉捏捏葉尤軟乎乎的臉，甚覺可愛，欠腰溫柔聲：“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況且，你們樓主的功夫，你還不知嗎？”

是啊，顔大人可厲害了。

葉尤也學着林茉模樣，踮起腳尖去捏顔寒的臉，“顔大人，可以保護好林姐姐嗎？”

顔寒正在挑選兵器，沒想到被溫潤小手摸上臉，手中動作一瞬停下。這兒不是沒有旁人，而是很多旁人，顔寒的頭腦變得淩亂。

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樓主，如今卻被一個軟萌的姑娘拿捏。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還要如何統領覆雨樓衆人。

人在害羞無措的時候總會假裝慌忙。

他手忙腳亂，從裡面随手拿出一個小刀，遞給林茉，囑咐：“我已經安排人裝作小二。以摔杯為号，杯聲響，他便會出來知會我們動手。在我們到來之前，保護好自己。”

說完，他發覺自己未回複林尤的話，又轉過頭，用極快的語速，“放心吧。”

葉尤自然相信顔寒有那樣的能力，眼中的擔憂少去大半，露出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