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
林茉見樊穢快要逃脫,在樓上大喊。
顔寒一進門便向樓上廂房而去,走到樓梯處一半,聞聲見林茉指向樓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下子在混雜的人群中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顔寒還被困在陰暗潮濕的地牢時,樊穢偶爾來地牢巡視。
他最愛邁着悠閑的步子,從整個地牢的這頭走向另外一頭,途中就用他那滿是殺氣的眼睛掃視兩邊。偶爾令人猝不及防地踢某個牢房一腳,語氣平淡,但字句都是恐吓。
“都給我聽話點兒,認真練,别讓我把你們從這兒背出去。”
每當聽到他說這些話,顔寒便會緊緊與弟弟抱在一起,縮在角落。因為又有人死了,屍首被扔到某個無人的荒野。
在地牢,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在他路過時,大家都靠成一團,看着地面。隻有他的聲音走遠後,顔寒才會靠近牢門。
陰暗的光線打在樊穢身上,一種詭異的兇惡。顔寒永遠不會忘記他的身影。不過現在不同了,從前顔寒怕他,現在則是他躲着顔寒了。
顔寒從樓梯一躍而下,蜻蜓點水,踩過幾個木桌,腳步平穩,落在樊穢前面。
樊穢察覺到此人功夫不凡,沒擡頭看,而是頭更低了,欲裝作無關繞過他往外走。
樊穢往左邊挪一步,顔寒便往左一步。他往右,顔寒也往右。直到顔寒出聲,那語氣平靜得吓人。
“不記得我了?”
此話一出,樊穢猛然擡頭,見着一張蒙面一半的臉,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過自己的心髒。很快,樊穢聯想起顔寒的臉龐,眼神微微一怔,“是你。”
顔寒堵到人了,不疾不徐,穩握勝券道,“上次沒能殺了你,這次你跑不掉。”
樊穢的目光左右尋找一條可以逃走的路,卻發現周圍要麼是顔寒的人,要麼是驚吓奔逃的姑娘和酒客,無路可走。
顔寒不着急與樊穢一較高下,送他下黃泉。而是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來體會這種明知将死,卻無力逃亡的感覺,經曆每一個在他手上慘死的孩子曾經曆的。
樊穢如他所願,他的慌亂害怕逐漸體現在微顫的手腳,還有那飄忽不定的眼神上。
顔寒看着他,不一會兒,卻見他變了臉。
樊穢慌亂的目光忽然定了下來,揚起嘴角,回生,“那可不一定。”
顔寒還未來得及思考,便察覺到身後一陣風湧動。他下意識躲閃,餘光瞥見還有好些個人持刀朝自己來。
樊穢瞅準機會往外逃,而顔寒則被一群突如其來的殺手纏住,眼見樊穢從旁邊走過。
“你……”
顔寒話還未說完話,一個短刀便舞到他面前。他功夫雖好,但一群殺手哄然圍之,也一時也抽不開身。左右相接的短刀逼得他疲于躲避,隻能勉強抽空盯着樊穢方向,加快動作。
薛情和淩雲在樓上檐欄相看。
二人聽到林茉的聲音就出來,不久便見顔寒被纏住。薛情囑咐林茉進房間躲着,小心被誤傷,自己和淩雲則趕去攔住樊穢。
林茉知道自己不會功夫,幫不上忙,轉身回房。轉身之際,她的餘光卻見文化盛的影子。
她定睛一看,果真是他。
他在拐角半掩身子,在跟一個殺手說些什麼。殺手點頭,然後也加入下面混亂的打殺中。而文華盛小心環顧四周後,獨自沿着邊下樓,像是要逃跑。
林茉想開口叫他們攔人,可幾人都在苦苦纏鬥,不便分心。機不可失,她不猶豫地去追他。
一樓顔寒的人和那群殺手打成一片,林茉剛到樓下,一個殺手的刀便砍來。還好她機靈,繞到圓柱後。刀一下子砍向柱子,生生入木柱三分,殺手幾次拔刀不出。
轉身,另一殺手與她對上眼,遭了。
林茉左右看,無處可躲,閉上眼睛,一腳往他兩腿之間狠狠踹去。隻聽見一聲‘啊’,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殺手正捂住□□,慢慢蹲下,五官皺到一處。
剛逃過兩劫,但林茉心中卻沒有害怕。她看見文華盛出樓了,深吸一口氣,一路追出樓。
文華盛身着華服,在街道疾步,林茉一眼便看見。她在門口站定,背後兵器碰撞的聲音不絕,她回頭看了一眼,攥緊手中小小的一包粉末,毅然決然跟去。
林茉見他穿過幾個街角,拐進一個小巷。那步子越走越快,林茉跟在後面,幾乎是跑起來。
可跟進巷子後,文華盛卻不見人影了。林茉沿着分叉方向尋找,仍無所獲。
忽然,一個男音從林茉身後傳來,“跟着我做什麼。”原來他早有察覺。
林茉的呼吸都停滞,轉過身直視他的眼睛,手攥得更緊了,卻沒說話。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和一個男子動起手來,她完全沒勝算。
“你是誰?”文華盛又發問了,臉上微蹙都眉頭透露着他的疑問。
林茉沒想到,他當初求着爹爹要求娶,後來殺了自己全家,現在居然連自己都臉都不認得。
這句話像火油,澆在她心中火種上,轟然掀起一場大火,将心中的懼怕全都燃燒而空。
林茉的緊張頓時卸下,溫柔笑起來,眉眼流動暧昧的眼波,故作矯揉造作,“奴家從外縣而來,聽說翡翠樓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樓。求文樓主可憐可憐我,許我在樓中當個歌姬,掙些銀子傍身,可好?”
文華盛的面色稍稍緩和。林茉捏起手指摸摸頭上的首飾,像是羞澀,緩緩向他走去。
“此事找我做甚,找掌櫃的就是。”文華盛見她不過是個弱女子,說完便想走。
林茉将粉末抖落到衣袖中,“原來如此,初來乍到,尚不懂皇城的規矩。”她步步靠近,此時距離文華盛隻有一步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