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發了……”甯寰低頭看看碗：“早知道不該給你喝這麼多甜水的。”

千潤舔掉唇邊奶漬，舌頭卻嘗不出甜味。她幾乎想也不想就決定了，必須在甯寰面前瞞下剛才聽到的事，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哦，當然要瞞下來，不然她怎麼說？“殿下聰慧，你的推測一點沒錯哇，正巧我探到你王叔和你師弟要合起夥來對你圖謀不軌，嘻嘻！”

——既然情緒落到了“嘻嘻”上，那也不消說得，好不容易等來了當前最大的“變數”，且這個變數即将結束潛藏、浮上水面，如此精心烹制的虧，請太子殿下敞開肚皮吃一吃。

比起太子殿下，千潤更擔心湯虞國的百姓……不告訴甯寰是可以，今晚過後，她對旸羲王後有了更深的了解，如果是自願成為陣眼，王後恐怕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格，行事也不全向着她的寶貝兒子——僅剩的長子，表面很慈祥，不知為何背地裡派人截殺他……太難懂了！要不找機會跟王後報個信？可她怎麼覺得，現在的王後很可能比甯寰還要危險？

無論如何，火已經燒掉半截眉毛了，她時刻提醒自己保持住“嘻嘻”的心情，畢竟她可不是下來行善積德的呀，嘻嘻……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甯寰搬着盆不知品種的昙花正準備出門，回頭一看她的表情，欲言又止道：“……你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臉都從中間斷開了。”

從鏡中可以看出二人眼下的青黑差不多深，反正都比千潤的臉色深，她便選擇統一為下半張臉的表情，奈何臉已經僵硬，猙獰地一哂，把他吓一踉跄。

無念正好過來，福身給淡淡散發着怨氣的甯寰讓出一條路，觑着他走遠了，便拉過千潤小聲打探：“他昨晚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有怎麼樣啊，我這不是全須全尾地出來了麼。”千潤無所謂地安撫她。往長遠了想，如果原諒可以反悔，那麼人長了兩條腿就是用來逃跑的。

——還不如擔心擔心她自己。如果澄王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甯寰還有機會金蟬脫殼，無念這個無權無勢、除了釣魚又沒一技之長的從犯恐怕隻能給他陪葬了……不行，必須旁敲側擊提醒她一回，不僅要勸她盡早準備離開扶桑宮，這個風雨飄搖的湯虞國更不是久留之地。

于是千潤謹慎地假設：“如果有一天太子殿下要趕我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無念睜大了雙眼：“這麼嚴重啊？好我跟你走，但你先别這麼想，姬流焱既然昨晚沒懲罰你，想必今後也不會——啊，我也不知道！你說他為什麼要趕你走啊？因為你有時候脾氣不好、酒量差又愛喝、經常忽視他的示好嗎？你先别急，大不了我去跟他解釋，女人在這段日子就是會脾氣暴，不管說什麼難聽的話都非你本意，要是都這樣了他還要責怪，咱們再連夜逃跑也不遲……”

想起昨晚，她扁扁嘴道：“料他也不會！昨天你癱着回來，臉色白得跟張紙一樣，把我都吓得不輕，他保證過今天不給你派活，堂堂一國太子，應該不會出爾反爾？要是他真的出爾反爾……那咱們今晚就收拾細軟！”

随口一個問題挑起這麼一大通抱怨，合着無念才是更想走的那個人？

不過等一下……

“什麼叫白得跟紙一樣？”千潤摸摸自己的臉，一張之前總是被形容成馬鞍、墨錠、驢糞蛋，還被無念從剛見面時取笑到現在的臉。

無念緊張地咽口唾沫：“你不知道你喝醉了會白回去嗎？”

“？！”

“我的天，你真不知道？這屬于欺上罔下了啊！第一次看你這樣我都要吓死了，好在那個悖時貨眼瞎心蠢，愣沒出來，算你僥幸逃過——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趕緊想辦法補救補救吧。”無念走上前戳戳她的臉蛋：“不過，這是用妖術僞裝的嗎？你進宮前從哪打聽到他非黑不喜的？不是我說，口味也太獨特了！”

說着說着，似乎又把連夜逃跑的計劃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千潤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其實，所有的疑問都可以用一句話來解釋：甯寰沒有底線。

……

……真是這樣嗎？

千潤用手心摩挲着額頭，徑自沉思起來。自打下了凡，她似乎一直在七彎八拐地往前走，和需要注意的事總是擦肩而過，而每每意識到時，又有桂花的香氣把她的意識拉遠，恍若有個外力要把她推入一場好夢中，永遠地留住。

實話說，這種感覺并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