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臉一沉:“休得胡言!”
甯寰鼓起臉頰:“是兒臣失言,可我始終覺得姬氏一族不過是運氣好了些,才得以擔當統治一國的大任,可跳出身份來看,明明陳氏的血脈才更有延續的價值吧!雖然有可能個頭不夠,但至少聰明,也沒有歪牙……”
王後笑着輕捶他一下:“要這麼說的話,你身上不也流着陳氏的血嗎?若是我們陳家無後,你也難辭其咎!”
甯寰把手往膝蓋上一擺,遺憾道:“為什麼我不是母後一個人生出來的呢……”
王後被這冷僻的怪話哄得心花怒放,哪裡還記得放人下去休息,拉着陳和靖要好生笑了這一回,目光轉向他時,卻是臉色驟變。
“定遠侯?!你這是怎麼了?”
應聲地,陳和靖僵直着身體跌落在地,四肢篩糠一樣地打抖,候在花廳外的宮人們連忙上前攙扶,又是拍打,又是喂水,又是叫太醫,好好的家常宴霎時亂作一團。
王後大驚失色地站起身:“這症狀是?!”
一時顧不上墨鬥,這生靈從她膝上蹦下來,吱吱叫着躲到無念身後,後腳立起,兩隻前爪扒着她的裙角瑟瑟發抖。
甯寰蹲下身探了探鼻息,道:“渾身麻痹,像是吃錯東西了。”
王後看向一桌家常菜:“我知道他來,就沒讓廚房準備蟹肉,怎會變成這樣!”
甯寰便傳人來檢查菜品,很快發現炒米湯中有肉眼難以分辨的蟹肉碎。無念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當即癱軟在地,可母子倆壓根沒往她和千潤的方向看一眼。
看着陳和靖被擡走,甯寰先是吩咐“好生養着,晚宴不必來了”,又低低和溫玉交代了幾句,不多時,從後廚押出了幾個神色驚恐的雜役,跟在後面、神情更為複雜的卻是輪值負責月華宮日常飲食的禾姑姑。
王後不解:“禾穗,你……究竟是為什麼?”
禾姑姑咬牙道:“奴婢對天發誓,今日整個後廚都對蟹肉之事一無所知,求娘娘明察。”
“這事暫且不提,添了丹參的新釀你又怎麼解釋?”甯寰也不看她,坐回去,眼睛盯着緩緩轉動的手指,好像在用目光磨指甲,“據我所知,月華宮的酒水向來都由内務府提供,最多還有溫玉嬷嬷指點後廚自釀,可多年的習慣都是以小兒口味為宜,皆為花果釀造,今年卻憑空多出了個未曾登記在冊的進項——禾姑姑,聽說你母家除了收租收債,僅有一個侄兒在西市做藥材生意,放債的當慣了免不得缺斤短兩,因而沒有醫館和酒樓願意跟他合作,斂财不夠快,隻好求到你頭上來,叫你借月華宮這塊寶地幫襯幫襯,有沒有這回事?”
禾姑姑道:“太子殿下若是執意安插罪名,奴婢實在無可分辯,隻是娘娘,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給我一個機會,待查明了真相,奴婢一家人都任您處置。”
王後跌坐在椅上,疲憊地揮揮手:“帶下去審。”
千潤暗自思忖:往日知道有天生不耐蟹肉的人,誤食螃蟹後多是嗓子發癢、身上起疹,可像陳和靖這樣麻痹到暈厥的,就連醫書上都少有記載,如果她是旸羲王後,比起糾結螃蟹是誰投的,應該先讓太醫測測這一桌酒菜裡有沒有下毒才對吧!
可驚惶過後,王後又恢複成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說明陳和靖被蟹肉放倒不是頭一回了,這件事最最奇怪的環節,還是一切都發生得太過順理成章,根本就像甯寰事先安排好的一樣……
有沒有可能,這還就是選擇性孝順的甯寰事先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