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檔案你都看過了,還不算熟?”
“不算。”
這次的回答很幹脆。
顔辭:我還是有點偶像包袱的。
“換個話題……你真不考慮篡位?女爵前輩肯定喜聞樂見。”
顔辭停下加速,側眸對上那雙金瞳。
“處理公會間的事已經夠費腦經了。”
紀栖桐攤手,無奈地笑。
或說回來,怎麼不見顔辭那麼忙呢?
……對,從論壇的隻言片語就能知道,顔辭把公會解散了。
“為什麼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解散所有公會?”
公會不該是管理玩家最高效的手段嗎?
顔辭倒是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完全不理解她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壟斷集團不可以出現在共産主義戰士的世界。”
她說得太過理所應當,紀栖桐甚至有種自己在挨罵的錯覺。
畢竟,她現在就坐在甲區第一公會的會長席位上。
“為什麼這麼說?”
公會不就是一群玩家為互相幫助而建立的嗎?
“……”
又是一次沉默,紀栖桐不知道,顔辭到底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還是在思考以什麼方式回答才能不冒犯到她。
“最初,他們說,為了團結友善,互相幫助,他們成立了公會。”
顔辭的目光不知落向何處。
“後來,各種各樣的公會邀請我,拉攏我……
“盡數失敗後,不惜一切代價剿殺我。”
她挪回視線,那雙桃花眼清澈而平靜。
“從第一位針對我的賞金獵人出現起,我就知道,公會早就失去最初的意義了。”
公會,最開始是玩家與遊戲官方談判得以存在的。
誰曾想最後,落到了這步田地呢?
紀栖桐依然不理解。
“公會不可避免有陰暗面,但犧牲一小部分玩家就能保證絕大部分的利益……”
說教般的話來不及說完。
“可我在意的是所有人。”
顔辭不容置喙地打斷她。
“這一位,那一位,我想護住每一位,我一個也不想舍棄。”
“你會放棄他們,隻是因為做決定的人是你,壞事永遠落不到你頭上。
“可是最開始呢?在你還沒有到達這個高度的時候,你是不是被‘犧牲’的那些人之一?”
恰巧,視頻剛好重播,此時鏡頭正在花海上空漫遊。
顔辭注視着那片花海,似乎是透過那片花海,注視着别的什麼。
很輕的聲音,仿佛喃喃自語。
“谷有夏雪草,吾王尚存時手植也,今已倒灌出谷,遍布這片大地。”
她做不到讓花海開遍世界。
顔辭理了理外套的翻領,正了正别在上面的金色胸針。
……她會盡她所能,讓“燈塔”的光輝照耀到她能觸及的每個角落。
“你指的那個王,是誰?”
或許是實在無話可說了吧,紀栖桐隻能用這麼一個問題,試圖揭過聊天中的不愉快。
“……心之所向。”
一個虛影,許許多多的實體重疊而成的虛影。
無數的“傳奇”中有那些人的名姓。
她未曾觸及,卻永遠憧憬。
視線重新交彙。
她的目光認真,誠懇,平淡卻倔強。
紀栖桐開始拿不準自己的想法。
确實,如顔辭所說,最開始,她确實也是所謂“犧牲者”的一員。
可這就是遊戲的規矩,弱肉強食,她殺出了一條登頂的血路,這無可厚非。
最開始……那時的她,想的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在意其他人?’
這是她那時候的想法嗎?
還是過去早就被現在的意識重塑了?
“可他們弱小。”
紀栖桐自顧自地解釋。
“弱小的人當然不該在遊戲裡苟延殘喘,那是痛苦,他們難道不該被淘汰嗎?”
比起解釋,或許更像自言自語與自我說服。
“我不認同您的觀點。”
這次,她的聲音沒有可以壓低。
但還是遇上個副本那種溺死人都溫柔不同,這個聲音堅定,或者說倔強。
“或許你是對的,可你怎麼保證自己的想法不會變呢?”
她是想說服她嗎?
紀栖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這麼想。
“我不知道。”
女生真誠地搖頭。
“但至少,我想先踏出這條路。”
紀栖桐怔住。
她怕是瘋了吧。
她居然,有點動容。
顔辭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信任、希望她所構述的一切能成為現實的力量。
——
之後,互動時間結束,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紀栖桐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午餐,午休,健身,她一直沒停下。
甚至午休由于沒睡着被電擊懲罰。
自由活動時間。
顔辭似笑非笑地詢問艾凫:“查出來什麼了?”
艾凫回答得十分自信:“報告小辭姐,星艦一切安好!”
顔辭:“是嗎?我不信。”
紀栖桐注視她帶隊,檢查星艦。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一連串的小問題,紀栖桐還記得昨天看的課,這些問題要是再拖一天,絕對會成大問題。
一路上,顔辭查出來一個問題,就要輕飄飄瞥一眼艾凫。
可憐的小柯基瑟瑟發抖,舉手投降。
“我希望諸位還記得昨天學的内容。”
每個問題指出來,她都會用那種可以壓低的嚴肅聲音細心講解,同時親自示範。
‘她确實很适合當領導者。’
紀栖桐又想起上午的交流,思緒漸遠。
誰料這一走神剛巧被顔辭抓到。
“看來您認為自己的理論已經過關了,上手試試。”
就像先前抓到林俐、吳怿溜号,顔辭一視同仁。
意料之内地,她做錯了。
顔辭陰陽怪氣兩句,任勞任怨地再次示範,就差手把手教了。
一直到晚上,回到自己房間。
對着鏡子,紀栖桐反應過來,自己心情還挺不錯。
‘她很厲害。’
但她不覺得自己會輸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