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嘴又閉口,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啊?”
最終隻能用這麼一個語氣詞表達他五味陳雜的情感。
紀栖桐倒是淡定,甚至有閑心反問。
“你想要我說什麼?”
“您從主腦竊走的核心系統,現在在哪?”
顔辭斜眼,對上那雙金色的豎瞳。
她在笑,還在笑。
她在這個副本的笑似乎全用在這時候了。
可跟上個副本的溫柔似水截然不同,沒有善意,算不上惡意,她現在的笑容隻顯出勝券在握者特有的傲慢。
紀栖桐沒有回話。
她或許在思考什麼,判斷什麼。
“當然,您不願意的話……”
衆人的視線再次随着她的目光流動。
她正眼,對上林俐那雙淡漠的眼眸。
“林小姐說也無妨。”
那雙彎成月牙的桃花眼,撞破林俐隔岸觀火的假象。
她的手指輕輕敲着台面,目光卻從林俐的眉眼間落到影子上。
“您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一聲似有似無的輕笑。
“同太女殿下與虎謀皮,攻破并竊取主腦核心系統,最後栽贓給近期負責安保系統的林公爵。
“您在向您的父親複仇麼?”
顔辭重新對上林俐的眼。
林俐别開視線,不再與她對視。
她的目光落到顔辭搭在台面的手上,她或許是在辨認什麼。
沉默,許久的沉默。
除卻兩位被詢問的核心人物,剩下的嘉賓一聲不吭,好像在旁觀,又好像是沒反應過來這麼多信息。
一聲輕笑打破沉默。
“都不說?”
一身似歎似笑的氣音。
顔辭擡手,鼓掌聲在安靜的環境中分外紮耳。
“看來父親大人的消息真不錯啊,二位當真是情——比——金——堅——”
“我都要磕你們了。”
兩位“情比金堅”的女士同時感到一陣惡寒。
紀栖桐:她絕對是故意的。
林俐:惱,可更多的好像是難過。
奸計得逞般加深笑容,顔辭垂眸正了正根本沒歪的領帶。
‘他們應該沒發現我差點笑場吧?’
“開個玩笑,要是很介意的話——”
女生擡眼,歪歪腦袋。
“大可以回主星了再找我算賬。”
“對了,提醒一下,打開通道大概需要五分鐘去準備時間,至于讓所有人脫離……”
蠱惑的桃花眼掃過所有人。
“大家可以算算看。”
末了,她偏還要補上一句。
“當然,倒計時結束也沒關系,大不了,大家一塊兒,陪二位殉……”
“情”字還沒出口,就被打斷了。
紀栖桐實在受不了了。
“在我這兒,她那兒沒有。”
幾乎是話音剛落,控制室角落傳來什麼機關運轉的聲音。
一扇門忽地顯形。
紀栖桐目光一滞。
“你早就在打開了?”
“我很惜命的。”
顔辭斜眼望過去,撩了撩腦後長發。
“哪怕我真想跟誰殉情,大可以回主星,挑一個合我眼緣的。”
她收回視線,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我可不想死在這種星際逃犯才會停留的葬身之所。”
那語氣理所應當,仿佛她早胸有成竹。
——當然,如果她沒悄悄蹭掉手心的汗的話。
‘人設人設,都是人設!’
但凡她能确定她都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表。
——
通道一次隻能穩定通過一個人。
嘉賓一個接一個地從通道離開,紀栖桐離開前回眸,看了顔辭一眼。
林俐留到了最後,陪顔辭注視趙鑫振穿過通道。
直到确認趙鑫振已經通過,她借往前走稍稍靠近顔辭。
“我答應了,合作愉快。”
擦肩而過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到時候見。”
顔辭目送林俐離開。
這局“合作愉快”可以追溯到第七天清晨。
顔辭塞給林俐的書裡夾了張報紙,露在外面的報道就是那篇林家公爵千金跟帝國皇長女的绯聞——之所以不是太女,是因為那時候女王還沒立儲。
第二次接觸就是昨天,顔辭留下的那句“您對您的盟友好像沒有我想象得那麼坦誠”。
之後夜裡,林俐通過表跟顔辭交流。
直到現在,林俐依然沒想通。
顔辭到底是怎麼知道她給紀栖桐的核心系統不全的?
某長毛三花深藏功與名。
第一次是第一天林俐要摸她的時候,尾巴上的芯片擦過林俐的表——或者換個詞,光腦——複制了一份其中數據。
第二次則是第九天,她主動找上紀栖桐,拷走了紀栖桐光腦裡的數據。
顔辭思考過,核心系統到底是他們進副本前就被處理過,還是林俐跟紀栖桐對接之後兩人各懷鬼胎。
她猜測是後者,林俐跟紀栖桐對彼此各有隐瞞。
當然,太女跟公爵千金之間亦然,雖然她在這個副本時沒跟她們接觸過,但根據從她那便宜爹那裡得來的情報,“與虎謀皮”這詞一點不錯。
林俐通過後,顔辭并未立即進入通道。
她等到了一聲嬌俏的叫喚。
錦畫刷開控制室大門,邁着貓貓的小碎步到她身邊。
顔辭蹲下安撫,随後将其抱起,走過通道。
——
轉移到安全位置,這艘星艦立即全速啟動,以免被老古董波及。
與老古董不同,這艘星艦的窗戶沒有藏起來,嘉賓能遠遠看見那艘懸浮在真空中的巨船。
顔辭似乎是跟何歸交流過什麼才過來的。
原本在說些什麼的嘉賓們都噤了聲。
顔辭徑直走向窗戶,望向被遠遠甩在後頭的老古董,一言不發。
似乎過了很久。
黎元烯開了口:“顔辭,所以……”
可來不及說什麼。
顔辭側頭比了個“噓”,敲敲窗戶,指向遠處——
“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