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銀,那人顯然是下了狠心,面目被映襯的有幾分猙獰。
眼看着就要拍在少年腦袋上,突然,一根黑色的鞭子如黑色的閃電般,迅速擊在那人的身後的牆上。
那人心神一慌,手上的石頭便砸在了地上。
牆面裂開半尺,石灰唰唰而落,隻餘觸目驚心的鞭痕。
高個子眼珠子猛地瞪大,回頭就要去看是何方鬼神。
衆人扭頭看去時,隻見巷子外卷起白色的冷霧,一人一馬緩緩出現在巷子口。
那人紅袍束發,單手拽着缰繩,另一隻手垂在身側,是一貫提槍的姿勢。
“霍,霍侯爺!”
“是信陽侯霍纓!”
“快跑!”
高個子率先反應過來,拎起兩條腿兒就想跑,可前方隻有一條出路,還被霍纓擋住,他跑到巷子口,又生怕霍侯爺從哪裡掏出一支銀槍直接将他刺穿。
于是貓着腰,從一人一馬旁鑽了出去。
其餘幾人也照葫蘆畫瓢,緊跟着他逃了。
還剩下一個被蔺央掐着脖子,本就小臉慘白,此刻一看來人是霍纓,瞬間心如死灰。
霍纓沒搭理這幾個不足為懼的小崽子,目光看向蔺央。
那單薄的身闆與那人對比起來,實在是看着叫人心酸。
隻是目光觸及他陰沉狠厲的面容,霍纓便覺得自己這份心酸屬實有些多餘。
這小狼崽子……跟誰玩命呢這是。
“蔺央,松開。”
蔺央不過十四五的模樣,氣質卻鶴立雞群,與人站一處時,仿佛無形之中隔起了一道屏障。直到霍纓的聲音響起,那屏障轟然一聲碎去。
眼底的狠戾緩緩褪去,蔺央緩緩側過頭,對上霍纓的方向。
那人一找着機會,連忙推開蔺央的手,倒在地上貪婪的吸氣,一張臉憋的青紫。
而蔺央則是一臉淡然的将雙眸上的白綢重新整理一番,好似方才那兇神惡煞要殺人的人不是自己。
霍纓離家一年。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都說少年這個時期最是叛逆,她幾個兄長常年在軍中受着約束,隻有軍令如山,從不知叛逆為何物。可眼下蔺央的這種情況,她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憂愁。
她壓下心頭的怒氣,看了眼地上已經被吓傻眼的人,皺眉問:“能站起來嗎?”
地上那少年遲疑了一瞬,貼着牆邊勉強站起身,“能,能的。”
“那還等着我請你走?”
少年剛站直的腿兒一個哆嗦,險些一屁股又跌回去。對上霍纓不耐煩的眼神兒哪裡還敢說半個字,當即拎起兩條腿兒顫顫巍巍的跑了。
霍纓深吸了口氣,拎了蔺央回府。
王翁擔憂兩位主子,點着燈籠在府門前候着。
遠遠地瞧見兩人一馬踏雪而來,剛忙迎了上來:“侯爺和公子回來了?後廚裡熱着醬鴨呢,老奴這就張羅開膳。”
夜色夾着怒氣,裹挾着姐弟二人。
沒等王翁迎上前,正要照亮,卻見霍纓擡手将蔺央從馬上扔了下去。
王翁當即一顆心都吓的跳了出來,“哎喲,這是怎麼了!我的侯爺哎,要不得啊!”
霍纓充耳不聞,繃着臉大步流星的走進内堂,經過蔺央時,冷冽的嗓音砸在他臉上。
“滾進來。”
庭院清冷,蔺央一身單衣早已濕透,跟在霍纓身後兩步開外,不緊不慢,也不落下。
走到堂内,霍纓忽的停下腳步,不等蔺央回過神來,便滿腔怒氣噴湧而出:“我原以為你這一年在學堂裡開智明理,不用我再管束着你,可今日你都幹了些什麼!”
蔺央平靜的擡起頭,隔着白綢,語氣平靜的仿佛是在叙述今日天氣如何般簡單,“殺人,未遂。”
霍纓被被他這副神情氣的想笑,“殺人?你若是有本事一鼓作氣了結了那厮,我豁出去替你收拾爛攤子也就罷了。可你倒好,被人言語上激了兩句便失了理智,你這叫什麼?愚蠢!”
少年聽到霍纓的話時,手指猛地攥緊,問:“你,都聽到了?”
一瞬間的功夫,少年的臉色由平靜轉而變得煞白,仿佛被人揪住了小秘密一般,語氣裡滿是緊張和急切。
霍纓其實隻聽了個大概。
可看蔺央這一身的傷,估計她也沒太聽全。
隻是她如今尚在京城蔺央都被人如此欺淩。她不在京城時……
霍纓沒心沒肺的心思裡突然冒出了幾分愧疚。一年前離開時太過匆忙,本想寫信交代幾句。可南疆戰事緊急,她這一忙就忘了這些瑣事。原想着再怎麼樣也有信陽侯府的名聲震着,旁人怎麼欺負也欺負不到他頭上。
如今看來,是她想錯了。
一個沒有倚仗在身邊的半瞎少年,又怎麼能在京城這樣的虎狼之地過的舒坦呢。
她悶悶的嗯了一聲,正打算說些什麼好緩解下兩人之間的氣氛,少年卻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
“你既跟王翁說了不打算管我,如今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幾時說過不管你……”霍纓下意識便要辯解,可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一段熟悉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