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霍纓猛灌了一口熱茶,無所謂道,“但是總好過我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趙脩的意思,祭天大典在三天以後,這幾天的功夫咱們還能來得及轉圜轉圜,省得到時候讓人放暗箭。”
說完,她忽然毫無征兆地擡起頭,湊了上去,蔺央被她吓了一跳,剛想往後退,就被霍纓抓住了袖子。
霍纓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他的眉眼,仿佛在欣賞一件空前絕後的藝術品,目光流連着不願意離去,看得蔺央愈發臉紅了起來,他一開始還能硬着頭皮給她看,後來越來越頂不住:“……阿姐,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但我就是想看看。”霍纓笑眯眯地松開了他,主動退了開去,“哎呀,回來也沒仔細看看我家阿弟,六年沒見,都長這麼好看了,真漂亮。”
蔺央:“……”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欣賞”搞得有點坐立不安,然而霍纓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感慨道:“把你交給江先生看來是對的,否則都要成了我一塊心病了……現在可好,眼睛慢慢好了,我也不愁什麼時候能有個弟妹了。”
蔺央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行!”
霍纓莫名其妙:“什麼不行?我又沒催你現在找媳婦兒,過兩年也行,不着急。”
“……”蔺央頓時感覺腦子裡嗡嗡的,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他憤憤不平地望着霍纓,“阿姐,我心有所屬了,過兩年也不行,幾年也不行。”
霍纓聞言更是意料之外,她直接站了起來,伸出手摁在了蔺央的椅背上,逼視着他:“啊?什麼時候看上哪家小姑娘了,來,給我說說,本侯替你提親去?”
意識到自己着急說錯話了的蔺央:“……”
姐弟倆面面相觑,一時間誰都沒吭聲,就這麼僵住了,半晌之後還是霍纓先松了口:“好吧,我開玩笑的,你長大了,這畢竟是你的……私事。”
說完這一句,她便準備走,然而蔺央忽然開口叫住了她:“阿姐!”
霍纓回過頭,随意道:“怎麼了?”
蔺央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隻是鼓起勇氣道:“阿姐,倘若我的心上人……她無所不能,又智計無雙,太多人仰仗她又畏懼她,我怕無法追上她的腳步,該怎麼辦?”
霍纓一揚眉,無端覺得這個形容有一些不那麼尋常,可她并沒有聯想太深,隻是笑着打趣道:“我的好阿弟這是看上哪家的世家小姐了?不過也無妨,哪怕你是看上了一位公主,阿姐也替你去争取,好不好?”
蔺央沒有吭聲,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心中的期盼和眷戀仿佛一片沉浮在大海上的扁舟,時而搖曳不停,時而即将翻覆在驚天駭浪之中,他的心緒廣闊又複雜,可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口,直到霍纓離開,他還是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無論今天還是曾經的六年裡,無論和江承雲遊曆在九州四方的哪一處,他都經常幻想假如霍纓陪在自己身邊,假如這一場旅程有那個人的陪伴,會不會讓他有肆無忌憚一點。
可是時至今日,他唯一一句說得出口的試探,也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可他又不敢說的太清楚,怕就此磨滅那一絲微不足道的期盼……他這一生,大概也就這麼一點救命稻草了。
蔺央無聲地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的舊事,他輕手輕腳地将這間許久不用的書房收拾了一番,嘗試讓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沉靜下來。
江承雲曾提醒他,不要讓自己的心緒波動太大,否則那種奇毒便有可能在此時攻入肺腑。
六年過去,流雲樓和先前似乎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别,霍纓估摸着趙統領是和自己一樣嫌棄長安街醉春樓那一塊太吵了,而且人多眼雜,所以選了相對僻靜的流雲樓一帶。
流雲樓當家人一開始選址的目的估計就是和醉春樓完全不同的,此處主打一個歡迎文人墨客和風雅之士,比醉春樓那莺歌燕舞的地方看起來要有觀賞性一點。
當年霍纓來這裡的時候,還是大年初一陪蔺央一同賞花燈,自那以後她就沒有再回來過,刹那間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依着店小二的意思上了樓上的一處雅間,推門進去時看見趙統領和趙脩父子倆正一塊低聲說着什麼,看見她來了,趙豐連忙站起來迎接。
“侯爺好久不見,仍是英姿勃發啊。”趙豐人過中年,已半頭白發了,還是精神矍铄,“在下趙豐,曾是老侯爺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