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纓連忙走上去和他握了握手,笑道:“趙統領也依舊豐神俊朗,六年前在下雜事纏身,蒙趙統領出手相助,未能親自去拜會,是小輩的不對。”
趙豐一邊為她讓出路來落座,一邊謙遜道:“侯爺哪裡話,我等二十年前入鳳屠軍的時候便發過誓,生是鳳屠軍的人,死是鳳屠軍的鬼,此生隻忠于大梁國君與老侯爺,如今老侯爺已去,您便是我們這些舊部的主公。”
聽他這樣的交心,霍纓一時之間有些感慨,三人落座後都十分懷念,其實七年多以前父兄戰死,霍纓獨挑大梁以後,縱然她勉力支撐,卻還是難以避免地感覺到了力不從心,那時朝廷中便有唱衰霍家的聲音。
她記得彼時除了家族蔭蔽,暗中便是老侯爺的舊部老将們和皇室中一些與老侯爺有交情的娘娘在背後鼎力支持,才有了她霍纓的今天。
霍纓:“趙統領在危難之時出手,已是恩情不敢忘,在下即便是為了你們,也會讓鳳屠軍恢複舊日的榮光。”
大概是因為父親在場,趙脩沒敢跟她扯什麼有的沒的,老老實實在一旁聽着,霍纓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半開玩笑道:“六年前我走得急,沒能參加趙公子的成親宴,甚是可惜,不知是誰家小姐有幸得此夫君?”
趙脩被她噎了一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礙于場合,輕輕咳嗽了一下:“是國子監林大人的女兒。”
霍纓故作驚訝地一挑眉,半開玩笑道:“當年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的林雪兒姑娘吧?果真是郎才女貌。”
她确實會說話,三言兩語哄得平日不苟言笑的趙統領也笑了起來,他搖頭歎道:“我家犬子不争氣,是承蒙林姑娘看得上他——不說這些了,侯爺,今日裡京城事多,我是不得已才請你來的。”
“統領客氣了,我也正好想找您商議此事。”霍纓為他倒了一杯酒,“三殿下的死恐怕不是傳聞中那麼簡單的吧?我剛剛回京,對此事不太了解,還望趙統領海涵。”
趙豐連忙接過酒杯,點了點頭:“應該的,侯爺領兵在外,有所不知,如今陛下病重,怕是要提前交代後事,半年多以前宮裡不知何處傳來了謠言,說诏書都準備下了,立太子上位,三殿下不知被何人撺掇,便有了聯合母族謀反一事。”
因為霍纓的耳目異常靈敏,所以和她談事一般不擔心會有人聽牆角,趙豐自然而然也就大膽地說,霍纓當然也沒有閑着,她也分出了一部分心神注意着外面,隻要有不對勁便立即中止談話。
她點點頭:“這倒是意料之中,但也未免太過偏激了一點。”
趙豐歎了口氣:“正是如此,侯爺,我們本來也以為這不過是風言風語,誰知……三殿下當時就像魔怔了似的,聯系了京城之外徐州某關卡的守衛,臨時設計非法征軍,甚至打算出兵攻打京城,貴妃的母族傅家鼎力支持,過了沒多久,後宮出了事,貴妃要動手毒殺陛下,教唆一個老太監矯诏書。”
霍纓越聽越覺得此事簡直是膽大妄為,她皺起眉:“當真?貴妃勢頭正盛,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冒這個險?”
“再大的勢頭,她母家畢竟也是傅家,怎麼能違逆家族的意思呢?”趙豐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她都那麼幹了,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而後此事敗露,京城外的消息也洩露了,傅家出逃未遂,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真是……”
一代強橫的世家,就此一夜間灰飛煙滅,怎能不令人唏噓。
就連貴妃本人也被賜了一丈白绫,就此魂歸西天,六年前霍纓在京城的時候還聽說過皇上和貴妃的伉俪情深,如今也甚是可惜。
隻是可惜之餘,多的還是啼笑皆非罷了。
趙豐見她不語,繼續道:“我不說侯爺也能猜出來,背後揭發的人正是太子黨的成員,我身為禁軍統領,不時要巡視京城各處,對宮裡的消息也略微靈通,侯爺,據說如今宮裡還有幾個三皇子黨的漏網之魚,其中有幾人官居高位,手眼通天,在謀反中蒙混過關,他們極有可能還在醞釀什麼陰謀。”
霍纓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他指的是什麼,凜然道:“祭天大典。”
她和趙豐對視了一眼,趙豐點點頭,沉默無言。
此時,趙脩适時插話道:“這幾個人大概都是陛下身邊的人,靠着皇恩躲了過去,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麼好查的,阿纓,你這次既然也帶了鳳屠軍回來,家父的意思是,這一次祭天大典的防務還要你多上心。”
霍纓連忙應下:“那是自然,即便趙公子不說,這本來也是我分内之事,雖然陛下現在不怎麼待見我,我也會盡力而為。”
她這句“不待見”一出,趙家父子面面相觑了一下,一時有些不怎麼理解,但霍纓很快解答了他們的疑惑:“我與陛下如今已經不太能說到一塊去了,我自請‘下放’北疆,反而是順他的心。”
“……侯爺多加小心,”趙豐頓了頓,還是叮囑道,“此事難免可能有太子殿下的人在後面推手,祭天大典上到底會發生什麼還未可知,您自己也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