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沖對這種事情不大有經驗,不曉得這是一種什麼感情,撓了撓頭:“公子若是擔心大帥,寫信去問候她一下便是,公子的信,想必大帥是能收到的。”
蔺央聞言有些出神,他打開窗簾看向窗外,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金烏西沉,這個西北小城簡陋貧瘠,人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沒有權貴之争也沒有莺歌燕舞,出奇地甯靜。
蔺央心想:倘若有一天,阿纓不再當什麼将軍,也不做什麼信陽侯,我們就在西北落腳也罷,雖然清苦了一點,可好歹也安靜,京城那鬼地方實在是太聒噪了。
他寫完信,喚來鴿子将信送了出去,站起來看向薛沖:“士明兄,準備一下,這兩天我們到了北疆以後,便出去看看。”
“出去……?什麼意思,公子,我們不去找大帥彙合嗎?”薛沖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卻看見蔺央狐狸似的朝他笑了笑。
蔺央道:“若是我一開始就打算和阿姐一起去西北駐地,又何必和她兵分兩路,躲人耳目隻是一方面,這是我的說辭罷了,我們先去查那柳啟铮柳先生的失蹤一事,我不信他是平白無故被仇家暗算了。”
薛沖震驚了,這位爺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怪不得都能把大帥氣成那樣,他語無倫次道:“公子的意思是……咱們不告訴大帥?”
“也不是我想這麼幹的,士明兄,體諒我一下。”蔺央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我若是真去西北駐地,阿纓肯定不會讓我插手此事,說不定天天把我摁在營帳裡不讓我出去,那我怎麼達成我的目的?隻能先斬後奏了。”
薛沖:“……”話是這麼說,但是好一個先斬後奏。
他無暇去注意蔺央對霍纓的稱呼,更加語無倫次了:“您什麼目的?”
蔺央這一次倒是沒想瞞着他:“除了查柳大人的事,我自然還有自己的事情想做,我的生父既然是北燕人,那我的來處自然也在北燕,我人生前十三年的事情我幾乎一概不記得,還有這奇怪的眼疾……我想深入北境荒原,找一找答案。”
薛沖幾乎無言以對了。
這豈止是膽大包天,在這個多事之秋下,簡直是不知死活了,他瞬間明白為什麼剛才蔺央寫個信要糾結那麼久的,原來是做賊心虛!
蔺央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坦然朝他一笑,指了指窗外:“士明兄大概有所不知,這個小鎮子便是十年前,阿姐撿到我的地方,十年前戰火差點把此地毀于一旦,現在已經基本上重建了。”
同時,這裡也是離北境荒原最近的地方,過不了十幾裡路,便是大梁國境之外,再往北便是蠻族無數鄰國,還有虎視眈眈盤踞北方的北燕。
狂風卷着星星點點的雪花,在夜幕中落下幽微的燭火,仿佛一夜間大雪初霁,漫山遍野都是無窮盡的風雪。
“怪不得公子要選這裡的驿站,我還以為您在這裡有什麼熟人呢。”薛沖打了個哈哈,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要從什麼地方查起呢?我們人生地不熟的……”
蔺央神色恢複了平日裡那種冷淡和疏離,随口道:“提前說好了,士明兄現在和我是一條繩的螞蚱,不要想着給阿姐通風報信了,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
薛沖:“……”
這到底是個什麼差事,他現在感覺自己進退維谷,橫豎都要腦袋不保了。
三天多以後,霍纓到了北疆駐地,重新将防務整饬了一番,空閑的時候她随口問了一句有沒有信件,一個侍衛便将一封家信交給了她,道:“這是離陽王殿下給大帥的。”
霍纓正尋思着問一問蔺央什麼時候到西北,要設法将他帶到北疆駐地之中,結果打開信一看,那小子竟然說自己離西北邊疆還有三百裡,她并未意識到蔺央沒有跟她說實話,心說真是不知道這麼多天他都走到哪裡去了。
蔺央在信中讓她不要惦記自己,他心中有數,不久後就來找她。
霍纓一時之間别無他法,隻好作罷,随即召來了幾位北境将領,打算詢問這段時間以來北疆諸位芳鄰和荒原中流匪的情況。
如果有心之人刻意觀察一番,便能發現霍纓此時身邊的親衛幾乎與六年前完全不同,堪稱是經曆了一番大換血,六年前的熟面孔幾乎一個不落地全部消失了。
普通人和一般的鳳屠戰士可能不會知曉,唯有薛峰、姜戎和軍師這樣的心腹才清楚,六年前的那次半途截殺有了結果之後,霍纓便着手了一場内部的排查,名義上是整軍,實際上則是清查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