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法炮制了這個辦法,一炷香以後,蔺央和薛沖重新彙合,兩人往西南方向的幾個營帳裡走了過去,這營帳的材質不錯,從外往裡看什麼乾坤也看不出來,薛沖看了看蔺央,對口型道:“我們如何找到柳先生的下落?”
蔺央直起身,看向幾步之遙外的“帥帳”,那裡悄無聲息,他的眼神一點點暗了下去,道:“士明,你說這個陳傑會不會是個萬無一失的英才,為了以防萬一,把人放在了自己的營帳裡?”
薛沖:“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這樣一來的話,我們怎麼才能不驚動他?”
蔺央不回答,他想起了什麼,又轉身折返了回去,薛沖連忙跟上,發現他在那幾個躺倒的巡邏流匪身上來回看了好幾圈,然後在其中一個人身邊蹲了下去。
薛沖不明所以,跟過去一看,那流匪手腕上戴着一枚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扳指,跟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極為不搭,有一種怪異之感,蔺央朝他笑了笑:“綁了一個油水這麼大的有錢人,怎麼能不悄悄從他身上撈一點?”
接着,他在那人身上翻了一通,果不其然從衣袋裡翻出一張圖紙,上面明明白白地畫了整個營帳的規制,其中一處營帳被标了出來,用一個巨大的紅色圓弧。
他以帥帳為參照對比了一番,那地方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對西南角的地方,便朝薛沖一擺手,一邊把那圖紙收進了自己兜裡,一邊帶着他走了過去。
朔北長夜,寒風簌簌,自遠而近聽來仿佛暗夜中的一聲聲狼嚎,又好像是厲鬼哀哭,為天下四分五裂地鳴不平,為自己出身寒微求而不得悲哭,凄厲悠長,并非詩句中的“此夜曲中聞折柳”而更像是更深露重的一聲長歎。
蔺央緩緩矮下身,左手拔出了一把寒光爍爍的尖刀,右手重新把那個小油燈點了起來,拉開了營帳的轅門。
他用刀尖挑開轅門,雪白的燈火照亮了營帳,薛沖提心吊膽地跟在他身後,生怕下一個就有什麼牛鬼蛇神從營帳裡跳出來,然而一口氣憋了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
蔺央腳步很輕地頓了一下,然後極為從容不迫地走了上去,回頭朝他眨了眨眼。
薛沖飛快地鑽進了營帳,轅門重新關上以後,風雪一齊被擋在了裡面,蔺央手中的那個小小的油燈便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将半個營帳都照得雪白一片。
營帳中放着一個軟榻,邊上有個人坐在地上,雙手都被綁了起來,靠着榻邊,垂着頭,不知是死是活,蔺央的燈照在他臉上的時候,他皺了皺眉,薛沖看見這人衣着雖然髒污,但看得出料子十分精細,而且是典型的大梁中原人打扮。
他一時有些忘形,興奮道:“公子,咱們找對了!”
蔺央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薛沖連忙捂住嘴,男人似乎被他們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蔺央蹲下身,将油燈放在了地上,去看了一眼那繩子。
柳啟铮似乎把他們也當成了窮兇極惡的流匪,沙啞地開口:“……你們是誰?我身上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嘶……”
他身上顯然有傷,被疼得呲牙咧嘴,蔺央拿出身上的霍家鐵牌,給他看了一眼,輕聲道:“我叫蔺央,北疆鳳屠軍大帥霍纓的弟弟,我是來救你的。”
柳啟铮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左右,風吹日曬了這麼久,看着已經是滄桑了不少,不過一雙眼睛倒是依舊亮堂得很,蔺央接着道:“柳先生為國為民,敢邁出這第一步,為中原商會做了個表率,我等怎能讓大人寒心?”
柳啟铮見了那鐵牌,也認了出來上面的霍字,沉默了半晌,無奈歎了口氣:“給你們添麻煩了,唉,我聽說那不要臉的陳傑已經去找霍侯爺談條件了。”
“是,大人受苦了,不過用不着愧疚,明日晚上,我就來救大人。”蔺央輕輕一笑,把手中的刀也收了回去,“陳傑的确是個枭雄,但他還是目光短淺了一點。”
柳啟铮定定地望着這眉眼十分白淨俊秀的年輕人,心中也是默默安穩了下來,他的同行護衛們都已經被殺了,隻剩了他一個,孤苦伶仃地在這匪窩裡待了這麼久,心中近乎絕望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身為這“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商路奠基人的願望已經要化為夢幻泡影,不由覺得遺恨,原本不指望霍侯爺能答應這些匪徒的條件,沒想到還能等到救兵。
思及此,柳啟铮連忙點頭:“多謝蔺公子搭救,若不是公子及時到來,在下怕是要化為這荒原裡的一片枯骨了。”
蔺央:“明天晚上,大人隻需要等我的信号,看見火光的那一刻,便是我們離開這匪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