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淩夜看來,便已經是時候了。
北燕人開始無聲無息地整裝,繞了另一條路,飛快地調集大軍,從數條不同的路追在了鳳屠軍身後,斷了他們的退路,準備來一個兩面包夾。
追出去了大概五六裡,鄉音歌聲的呼喚慢慢地消失了,那個在黑暗中唱歌的女人仿佛一開始就不存在,大漠黃沙之中,除了銀色的圓月,什麼都沒有。
天地間就此一片空空蕩蕩,有些鳳屠軍像是“醒”了過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這支為大梁打了幾十年仗的鐵騎,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這該如何是好?
群龍無首,霍纓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她身邊的親衛也無影無蹤,就在鳳屠軍相繼清醒過來的刹那,長空中突然傳來厮殺的号角聲,與此同時,金戈鐵馬驟然響起,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四處都是北燕人,這裡是絕地。
中計了,不止一個人意識到,這是請君入甕,可是那種詭異的歌聲仿佛紮進血脈深處一樣,根本甩也甩不掉。
遠空之中,箭雨灑了下來,一場大戰就此開場。
鳳屠軍仿佛當真是“措不及防中了圈套”,節節敗退,好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又退出去了數百米,然而慢慢地,北燕軍中有人發現,原本散落各處的鳳屠軍,似乎在這個“慢慢後退”的過程中,重新聚攏在了一起。
他們想做什麼?
沒有人知道,因為根本沒有人能看得透,北燕人的号角吹得異常激烈,好像恨不得立刻全殲鳳屠軍主力,然而轉瞬之間,形勢突然變了。
完全不同的第二種号角聲響起,悠長又清冽,是另一個方向傳來的,南方……北疆駐地的方向。
北燕軍一回頭,猛然發現,又一支軍隊從後方沖殺了過來,為首的人身量比其他軍人稍微瘦削一些,正是霍纓本人!
她手持一把鋒利無雙的細劍,所過之處必定砍下一個北燕人的頭顱,鮮血染紅了大漠荒原,夜空中狼嚎愈發凄厲,仿佛被逼入了絕境之中,北燕人自以為主場作戰,正準備重新包圍他們,下一刻,大梁人的号角聲也變了。
後來的這支後援把箭簇上淬了火和油,齊刷刷地射出,落在了四面八方——大部分是北燕軍隊所在的地方,今夜的北疆荒原刮着大風,狂風迅速将火苗吹了起來。
眨眼間,北疆荒原化成了一片火海,比當時蔺央火燒陳家匪幫的匪窩時景象還要凄慘壯烈。
這火燒得突如其來,原本潰不成軍的鳳屠軍迅速重新整軍列隊,陣型再次變得堅不可摧了起來,他們布的這場大火仿佛早有準備,恰好留了後方一個缺口作為退路,鳳屠軍仿佛約定好了似的,頃刻間從缺口中魚貫而出。
趁着北燕人被大火燒得找不着北,他們迅速退出了這片火場之中,幾乎沒有任何損失,随即,金石之音猛地一響,最後的那個缺口也被大火給填了起來,原本“包圍”了鳳屠軍的北燕軍隊,此時反被大火圍了起來,逃都逃不出去。
霍纓提前三天派人在這一片地方做好了局,火油、草木、能點的着的東西一應俱全,就等着給北燕人來個火燒連營。
鳳屠軍此時全部集齊,圍在外面,隻等着圍殲打援,隻要現在又北燕人的後援前來,他們便來一個殺一個,火海之中,大火形成的包圍圈不停地燃燒着,愈演愈烈,同時不斷縮小,直到讓他們無處可逃。
這些火好像帶着大梁百年來的國仇家恨,帶着數不盡的屈辱痛苦,還有某些說不出口的冤屈,無論如何都撲不滅似的,燃燒到了天明,把整個長夜都照亮了。
待到天明之後,火焰才慢慢地熄滅了,火焰中心盡是被燒死的北燕人殘骸,其中還有不少北燕高級将領,鳳屠軍事後檢查的時候,确定了這便是北燕極重要的主力之一。
包圍圈之外,前來救援的北燕軍隊也被鳳屠軍斬落得七七八八,俘虜了上百人,此戰大勝。
百年之後,這場戰役将被成為“火燒大漠之戰”,就此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