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捷報傳入大梁之前，蔺央也沒有閑着，消息傳來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期間他還一直膽戰心驚着，生怕北疆戰場上出什麼事，因此辦事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不少。

以至于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薛沖感覺以前蔺央都是不緊不慢的從容樣子，現在突然變得四處火燒眉毛，簡直是有點不像他了。

但是他也可以理解，畢竟蔺央是早點把京城的案子給查完，然後回北疆找霍纓，倘若他有翅膀，現在肯定來回飛了好幾趟了。

可惜他沒有。

當天他和李雲鶴合計完之後，便各自暫時分開，用信鴿傳信，蔺央這信鴿已經在身邊養了五六年，也算得上聽話了，送信基本上不會出什麼纰漏。

他決定隐姓埋名到底，到時候需要在京城中四處行走辦事的時候，便把面貌更改得更加徹底一點，最好是曾經見過他的人也認不出來，在必要的時候，李雲鶴可以配合他。

周複在京城逛了好幾天，可算是對這片繁華之城開了眼界，感覺自己長了一雙眼睛實在是不夠用，這裡比北疆不知道繁榮了多少，他曾經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來。

當然，蔺央也不是讓他閑逛的，特意叮囑他，憑借對北燕人和一些特殊殺手的了解，以他一個江湖草莽的本能，此處看一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結果是沒有。

準确的說，并非沒有，而是蔺央給的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廣了，如果這樣看，整個京城，百十萬人，倘若這樣一個一個來看，哪怕是不可疑的也會變得非常可疑，更何況京城百姓本就來自五湖四海，什麼樣的人都有，并非全都是權貴，草莽出身的民間高手也尚未可知。

“這段時間我聽殿下的，四處查詢蹤迹，但是十分可惜，包括酒樓茶肆這樣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是沒問題的。”周複回報的時候遺憾道，“北燕殺手既然是提前潛入，那麼必然是準備充分，僞裝好了的。”

這倒是在蔺央的意料之中，因此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沒關系，我們本來也不打算用肉眼看出來——此次回京，我們身份不便暴露，如果請李大人找太子下令，挨個挨個查各大酒肆，等于是打草驚蛇。找名單和有沒有六年前進入京城的外來人，這個過程太過細緻龐大，我們等不了那麼久。”

草蛇灰線，伏脈千裡，六年前趙淩夜離開京城的時候，倘若已經想到有這麼一天，那他定然是提前把人安排好了，那個時候，霍纓苦于“被和親”一事，不便四處露面，本身也不願意參與這等雜事。

太子當年在長安街遇刺，這件事又鬧得沸沸揚揚，明面上盡是沖突，趁這個所有人都移不開眼的時候，他再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棋子眼線散布開，仿佛将一把沙子扔進了大漠之中，從何找起？

簡直是強人所難，倘若趙淩夜再聰明一點，六年前他待在那個所謂的客棧裡閉門不出，說不定一開始就是在琢磨這賊心爛肺的事情，如果說因為自己的生父蔺銘懿，蔺央曾經短暫地對北燕生出一絲好感，那麼這一刻，這一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所有妨礙他陪在霍纓身邊的人和事，都會讓他覺得心浮氣躁。

思及此，他太陽穴又是突突一跳，連帶着頭都疼了起來，同時眼前一黑，視線又漸漸模糊了起來，下意識往虛空中扶了一把，周複看他的模樣，便知道他毒症犯了，連忙出去找薛沖，給他熬藥去。

南楓客棧中十分僻靜，堪稱喧嚣京城中的一座世外桃源，因此他們的消息沒有任何風聲走漏，周複走了以後，蔺央兀自靜靜地緩了一會兒，意識到哪裡不對，他在霍纓身邊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也不見犯一次病的，幾乎就跟痊愈了沒有什麼兩樣。

怎麼現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就隔三岔五這裡不舒服那裡疼痛的，莫非真的是憂慮緻使？

等到這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去了，蔺央這才緩緩擡起頭。

他對大梁皇室朝廷絕沒有任何好感，隻恨不得他們都死絕了，如果可以，當然巴不得支持這些人對大梁朝廷的這場“血腥改革”。

可是恐怕不行，殺光了官員，下一步就該對普通老百姓動手了。

很快，薛沖和周複帶着藥過來了，薛沖有些擔憂地問道：“沒事吧公子？這幾天你實在是憂慮甚重，長此以往，怕是養不好身體的。要不暫且歇一歇吧？”

蔺央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擺了擺手，看一眼天色還早，便道：“來不及歇了，我現在寫一封信，送去給李大人。”

為了行事穩重起見，他和李雲鶴約好了，不在十分必要的時候盡量不要見面，因為無法确定是不是有北燕人在暗中關注着大理寺的動向，須得盡可能把風險降到最低。

現在還是午後，時間來得及，他飛快地寫了一封信，趁沒什麼人注意到的時候，讓信鴿送去了大理寺，交給李雲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