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着實奇怪。她這才剛出府幾個時辰,怎麼就讓管事追到青陽觀來了。
心裡存着事,面上卻還對惠國公夫人笑道,“府裡有事,今日勞動姐姐,改日登門拜謝。”惠國公夫人自然不會計較這些,而是笑着讓她記着也把孩子帶過去。惠國公府的人口,在一衆勳貴裡,算是比較單薄的。
“老太太愛熱鬧,咱們又是故交情誼,很該多走動才是。”實則兩家走動已經算頻繁的,這是惠國公夫人的客氣話。說完便讓堂妹盡快回府,不必陪着自己。
惠國公也知道這一家子都要靠堂妹周全,幸而府裡太夫人是明白事理的,不然崔氏的日子可就要難過了。
直到上了馬車,崔氏才從管事口中得知,是侯爺有些不好,老太太這才讓人來喊崔氏回去,并說自己有話要吩咐。
白瓊還是頭一次見到家裡這樣裹亂,若非宣甯侯府門庭幽深,這股子亂勁兒,估計早就傳到外面,教旁人看了熱鬧。
崔氏帶着兩姐妹徑直去了祥慶堂,老太太吩咐了,讓一家子都到她那裡去。
一進正堂,就見老太太高坐正位,面上神色罕見地陰沉下來。白瓊自記事起,就沒見過祖母這樣動氣過。
而大姐白瑞直挺挺地跪在老太太面前,眼淚和斷線的珠子一般。
二爺和二夫人張氏陪坐一旁,張氏看向大嫂,面上是難以掩飾的慌亂。她是教吓着了,自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事,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白琬、白琰姐妹二人并白璟、白瑾兄弟二人則坐在下首,俱是颔首低眉,一聲大氣兒都不敢出。
白琬姐妹瞧見大伯母,就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兩人從來沒有覺得祥慶堂的椅子這樣難熬,兼之大姐白瑞跪在堂下,她們做妹妹的又怎麼好意思坐着?
白璟與白瑾也是一樣,尤其白瑾,年紀尚小,面上已經有些驚慌失措,并不能很好地掩蓋情緒。
偏生是老太太這樣要求的,所有人隻能陪坐。
崔氏上前,先對婆婆行了禮,複又道,“不知家裡出了什麼事兒,讓娘動這樣大的氣?”崔氏知道婆婆,是個不願意生事的性子,能讓瑞姐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跪着,可見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徐氏對大兒媳還是寬容的,隻是對她道,“太醫院的陳太醫在裡間,你且去瞧瞧你家老爺,出來我自有話說。”崔氏險些一個趔趄當場滑下去,還是白瓊眼疾手快,在一旁用力摻了一把,這才沒有讓崔氏當着一大家子的面失态。
方才管事在路上已經說了些,隻說是侯爺讓大姑娘氣着了,怎麼就鬧到要請太醫的地步?到底有勳貴這塊牌子在,眼見長子不好,老太太派次子親自去太醫院請的陳太醫。
侯府裡這樣亂糟糟的,皆因主心骨宣甯侯躺倒了。
崔氏索性讓白瓊扶着自己,再拉了白珩的手,母女三人一道進了内室。
内室出奇地寂靜,和府裡亂糟糟的情形很不一樣。
徐氏身邊的心腹鄒嬷嬷上迎面上前,對崔氏當頭就是一句,“陳太醫說了,老爺隻是痰迷心竅,不是中風。”崔氏險些又腿軟了。
中風?要真是這個,可不是簡單修養就能補回來的。難怪老太太這樣動氣,看重的長子為了長孫女鬧了個疑似中風,好懸沒給老太太氣成中風。
崔氏穩了穩神,又問道,“太醫可說老爺身子有無大礙?”崔氏已經顧不上宣甯侯病重這個消息傳出去會産生什麼效果,現在崔氏眼裡隻有自己的夫君。
鄒嬷嬷面上沒有多少急色,仍是安慰道,“陳太醫已經為老爺施過針,老爺已經清醒過來了。”隻是開口說話還是有些不利索,将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當然這話鄒嬷嬷沒有明說,還是讓大太太進到内室自家看過。鄒嬷嬷人老成精,絕不在這類事上發表自己的觀點。
且鄒嬷嬷以為侯爺應是有話要對大太太講,終歸要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