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今日這雨會下這般大,我便不來了。”躲在廊檐下避雨的年輕女子取下頭上的連帽,四下無人,她順手把臉上的面紗也摘了下來,那張未施粉黛的玉面帶着絲絲煩意撥了撥被雨水打濕黏在臉上的發絲。
待她把手中的竹籃放在一旁,她這又低頭望向繡花鞋上的淤泥,隻一眼便微微蹙起黛眉,低聲嘟囔:“真煩。”
她本身就是喜淨之人,若是平日裡她早就把這雙鞋給脫了下來,可如今她身邊無一人又不得已在此處避雨,就算她再嫌棄也容不得她再這時候任性。
她沒有什麼廣泛的愛好,唯一堅持多年的便是收集各品種的花來做成香囊,她喜歡做香囊的過程。
恰巧,昨日聽侍女說起西宮旁的山茶花開的又豔又好,最宜做香囊。她在宮裡待着也沒事情做,索性偷偷溜出宮來此處摘花。
她早上出門有想過帶錦書一同的,奈何她睡的太沉根本叫不醒,便放棄了帶她,自個溜出了冷宮。
雨勢漸小,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她仿佛聽見幾聲細小幼弱的貓叫聲,雨聲嘈雜,貓叫聲又太小,她聽得不太真切,隻能順着聲音慢慢尋去。
果然在牆角的草推裡見到了縮成一團的小狸貓。怕吓到它,她慢慢靠過去,蹲下,一雙纖長玉白的手撐在它的上空,幫它擋去了一些風雨。
好在小狸貓沒有朝她呲牙,隻是低低的叫喚着,她這才敢低垂着眸認真瞧它。
狸貓很小像剛出生沒多久的樣子,蜷縮在角落裡凍的瑟瑟發抖,明明很害怕它卻還是睜着琥珀色的眼睛警惕的望着她。
看了看無人的四周又低頭看着小狸貓,她歎了口氣于心不忍的把它從草叢了抱起:“真可憐,我帶你回宮吧。”
懷中的小狸貓本還有些掙紮,在聽到少女柔聲細語的聲音時,乖乖的窩在她的懷裡。
興許是小狸貓的動作取悅了她,少女清瑩的目光中流露出笑意:“以後你就叫茶花吧。”
慢慢冷宮中有它陪伴也不至于太過無聊,況且這小狸貓與她也有些緣分。
一刻鐘了,錦書和李行之連西宮外圍都尋找了一圈也還是沒找到貴妃娘娘,想起聖上發怒的龍顔,他們索性自暴自棄,從偏殿拿來綢緞準備寫下遺書便自戕謝罪。
冷宮丢失嫔妃算不得什麼?但貴妃不同,她身份尊貴,又是定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就算聖上不在意,國公府知曉後也定饒不了他們。
與其連累家人,他們還不如以死謝罪。
就在兩人抱頭痛哭之時,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人挎着竹籃緩緩推開了冷宮的大門,隻漸漸開了一道口便跻身進了去,好在侍衛都不在此處,她松了口氣腳步匆匆的徑直朝主殿走去。
剛走近便聽見屋中傳來一陣哭聲,而後便是什麼完了完了?
貌美女子眨着水亮的眸子踏進了門檻,看着地上哭的傷心欲絕的兩人,一臉狐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滂沱大雨順着屋檐潺潺而下,盡管離得遠但還飄了許多雨水進來,小太監見狀趕忙把窗戶關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一瞬,殿外開始傳來宮女太監跪安的聲音,小太監一聽立即整理儀容跑到門口跪安,頭也不敢擡。
不一會,一身明黃龍袍的男人長腿微擡踏進了宣政殿。
他身上散發的冷意讓小太監心裡慌得厲害,頭埋的更低。
皇上今日似是心情不佳?那他得仔細些伺候。
待聖上走遠後,小太監才敢擡頭看去。
龍椅上的男人眉梢似凝了層冰雪,那張嫡仙般的臉被燭光映得如白瓷一般,神色清冷淡漠。
聖上身邊的大太監高成玉急忙為他遞上一杯熱茶,笑着道:“這是蘇州今年上供的陽羨雪芽,皇上嘗嘗?”
皇帝神情不變,擡手接過了高成玉手中的新茶,溫度适宜,他撥開茶蓋慢慢淺嘗了一口,贊許道:“不錯。”
看向高成玉又吩咐道:“從庫房中取一些給慈甯宮送去。”
高成玉欣然答道,又小心開口問:“哪葉昭儀那可要撥一些送去?”
貴妃娘娘進冷宮後葉昭儀得了聖寵,雖說皇上對葉昭儀也沒有多喜歡,但葉昭儀畢竟是葉将軍的妹妹。葉将軍近日又取得了戰功,高成玉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
啟宴聽了這話眼都不擡,淡然道:“葉昭儀也送些過去。”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随意拿起一本奏折閱過,道:“西宮那邊可有人來過?”
高公公愣了一下,沒想到聖上竟會提及西宮的事。他仔細回想了下近日都沒有西宮的人過來,如今面對聖上他不知如何回答。
笑呵呵的說道:“近日天氣寒涼貴妃娘娘興許病了,皇上可要去瞧瞧?”
啟宴俊美的臉沒有絲毫表情,俊朗的眉目下是一雙深沉的眼眸。他捏着奏折的手不由捏緊。
一聲春雷劃破天際,突閃過的銀白色光倏然照在嘉興帝眉目如畫的隽臉上,隻一眼便叫人後背生涼。
片刻之後,高成玉隻聽見聖上情緒不明的聲音傳入耳裡:“貴妃既然喜歡待在冷宮,那就讓她繼續待着。太後壽宴也不必告知貴妃。”
高成玉心下一沉,擡頭仰視天子,正巧瞧見他幽深的眼眸下一片涼薄。
貴妃娘娘這是又惹怒了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