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潇潇,屋内萬籁俱寂。
剪窗燭火下映照出女人窈窕的身姿。
此時的虞清音已經梳洗完畢,重新穿了一件帶着薄絨的煙青色羅裙,坐在銅鏡前,任錦書給她梳妝盤發。
已然陳舊的菱花鏡裡,映出女子般般入畫的容顔。
盡管錦書看了許多年,依然常常會被她家娘娘的容貌所驚豔。在她看來整個京都就沒有比她家娘娘還生的貌美的女子了。
小姐還在府中時,凡是京都有出息的公子哥誰沒求娶過小姐,隻是國公爺和夫人疼惜小姐不想她早早便許了人家,是故及笄之禮一過也沒定下一門婚事。
國公爺和夫人總說小姐還小,還想多留她在府中承歡膝下。即使是為小姐挑選的夫婿也不求高門貴子,皇室血親,隻求那人能對小姐一心一意,白首不離。
可惜事實并非期望那般,聖上登基不過半載,慶王便迫不及待起兵謀反,與慶王有關聯的世家皆锒铛入獄,流放斬首。
尚書府因為陸二公子投誠慶王一事,全家遭了難,無一幸免。
國公府雖不在謀逆的罪名之中,但與尚書府世代交好,是故也受了不少牽連。
國公府自身難保,老夫人下令讓國公爺斷了與尚書府的交情。然,陸家暫首示衆的那天,國公爺終是不忍去聖上面前求了情。
嘉興帝大怒,收回國公爺手上的兵權,把他打入大牢關了幾日。
出來後已是數十日,事已定局,國公爺也因此病倒。國公府失了聖心,在朝堂上更加舉步艱難,就連世子也調職去了偏遠的北疆,小姐不放心世子更不忍看着國公府就此倒下,才選擇入宮保國公府一時的安甯。
都說當今聖上慈悲為懷是個難得的仁君,可錦書卻不這麼認為。
在她看來聖上明明冷漠無情,陰鸷狠厲,心思更是難以捉摸。明面上對她家娘娘多是縱容嬌寵,實則卻處處讓她受盡委屈。
有好幾次錦書從嘉興帝眼中看到的都是冷意與不耐。這樣的眼神怎會出現在一個'寵愛貴妃’的皇帝身上?
隻可憐她家娘娘年少時還對聖上心心念念,盼着與他兩情相悅,琴瑟和鳴共白首。
然,在聖上看來,貴妃娘娘隻是後宮争寵穩定世家的人罷了,怎會真心對待。
“錦書?”
虞清音透過銅鏡見身後的錦書眼神呆滞,眉間竟是憂愁,小小年紀就故作深沉,她失笑的側身回首點了下她的額頭:“發什麼呆呢?”
錦書回過神來,對上自家貴妃盈盈水眸,嗔怪道:“娘娘,你今早出門怎麼不叫醒奴婢?”
虞清音緩緩起身:“怎麼沒叫,你這丫頭睡的可沉了,本宮可叫不醒。”
聽懂了貴妃娘娘的調笑,錦書囧紅着臉:“娘娘你又取笑奴婢。”
錦書從小與她長大,又一同與她進宮,對她忠心耿耿事事有回應,虞清音可從未把她當做下人。
隻是苦了她今後都要與她在這冷宮受苦。
虞清音剛走出内室,窩在軟椅上的小貓喵喵的叫了一聲,喜慶的碎花棉中探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在看向她時一下亮了起來。
“喵……”它立馬從椅子上跳下來,喵喵叫喚着跑向虞清音。
小狸貓洗了澡,吃了東西,精氣神也好了不少,趴在她的腳邊玩着她繡鞋上的小珍珠。
被小貓可愛的樣子逗笑了,虞清音蹲下身把它抱起,擱着小甲襖撫摸它的後背。
“李公公還給你準備了新衣服,真可愛。”
說到李行之虞清音轉眸看向錦書,問:“李行之人呢?”
錦書剛要開口欲說,一個穿着紅色蟒袍的年輕公公進了門,在看到貴妃後徑直走上前:“請貴妃娘娘安。”
虞清音擡眸看向來人,把茶花放到錦書懷裡,才緩緩開口:“安公公來此處是為了何事?”
安順康是慈甯宮的掌事太監,宮中能調動他的隻有太後和皇上,他這時來莫不是太後……
安順康瞧着一身素衣卻依舊嬌豔動人的貴妃娘娘,笑着讓身後的小太監,小宮女把太後賞賜的東西拿上前,笑道:“天氣寒涼,太後挂念貴妃娘娘,特叫奴才給貴妃娘娘送些禦寒的物品。望貴妃娘娘三日後能為太後娘娘親自賀壽。”
虞清音擡眸望向窗外已結成花苞的海棠花,才想起今日是仲春九日,再過三日便是太後壽宴。
她歎息一聲,回眸看向安順康,取下手上的玉镯遞給他:“本宮乃待罪之身,不能給太後恭祝賀壽,勞煩公公幫本宮給太後帶話。
“願太後喜樂安康,松鶴長春。”
安順康順勢收下了虞清音的玉镯,“娘娘的話,奴才定然帶到。”他把玉镯揣回懷裡收,又從衣袖中拿出令牌奉到虞貴妃面前:“隻願貴妃娘娘莫要薄了太後的心意。”
宮中衆多娘娘中唯有虞貴妃得太後喜愛照拂。
他也最看好貴妃娘娘能坐上後位。
雨停,烏雲見白,屋内明亮了許多。
錦書送走了安順康,走到虞清音身旁,神色焦急不安,低聲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沒有皇上命令我們踏不出冷宮半步,可太後娘娘又希望娘娘能到壽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