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外,原本還在幹活的宮人都被高成玉給打發了下去,适才宮人們見皇上步履匆匆的入了寝殿,便曉得有些事是他們這些下人聽不得也看不得的。
“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家娘娘能平安渡過此事。”
眼見嘉興帝進去也有些時候,然屋内卻無半點動靜傳出,安靜的有些過頭,錦書這才忍不住的在心裡默念。
她回想起往日,貴妃娘娘與皇上争執不休前,都先是長久的沉默,而後才是爆發的争執。一想到兩人可能又會如從前那般,錦書就不由的擔憂起來,在走廊上不住地踱步着,還時不時向内張望。
隻可惜,那隔簾一放下,她便什麼也瞧不見了。
錦書這來回的走動反而沒讓她自己鎮定下來,反而将一旁的高成玉給轉暈了。
“哎呦,錦書姑娘你就别再轉了,轉的我頭暈眼花。”
錦書停了下來,但又沒忍住向高成玉訴說:“高公公,你說皇上方才那副模樣是不是生氣了?那皇上會不會因此責罰我們娘娘啊?這可使不得,娘娘才剛恢複身子,萬萬不可再受苦。”
越說越有可能,說罷,錦書便要擡腳朝踏進寝室。
高成玉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即将闖入的錦書,笑呵呵道:“錦書姑娘你就安一百個心吧,皇上不會責罰娘娘的。”
皇上疼惜貴妃娘娘還來不及,又怎舍得責罰她。
往日高成玉可能也會有此擔憂,然近日他覺得皇上和從前似是不一樣了,如今的他明顯更寵愛貴妃娘娘,兩人之間的感情也似娘娘初進宮時那般。
這幾日貴妃娘娘不搭理皇上,皇上明面上跟個沒事人一樣,實則暗地裡一陣失态,變得喜怒無常。
往日惜才的皇上也破天荒的貶谪了狀元郎。
旁人都以為是吵務的繁忙讓帝王心情不佳,然而他是為了貴妃娘娘而煩心着呢,不知該拿娘娘怎麼辦為好?
這不,今早皇上聽說了後宮進飛賊一事,上早朝時便心不在焉頻頻失神,這一下朝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長甯宮,想着安慰貴妃娘娘。
當然,也不是僅僅看她這麼簡單。
高成玉也着實沒料想到,皇上竟會是先低頭的那個,若是從前的皇上與娘娘争執過後,便負手離去等娘娘先服軟,十天半個月不踏進長甯宮也是常有的事,而今不過才五日的光景卻反倒讓皇上先低下了頭。
陽光傾斜,透過窗棂灑進室内,照在屏風上。
帝王無奈歎息。
已然過了半響,幔帳前的男人仍未聽到她的隻言片語,顯然是不想理會他,這讓成算在心的帝王忽然生出一股無措感。
這可比他平衡朝野局勢難多了。
啟宴緊抿着唇,眉頭深鎖,似是在發怒的邊緣,然那雙烏沉的眼底卻又透露出對她的深深無奈,又低啞着嗓音輕喚着她,“音音,”
虞清音早在他開口說第一句話時,便湊到幔帳邊透過縫隙看向帳外的嘉興帝。
外間的隔簾放下後,内室便略顯昏暗,好在有牆角的幾盞宮燈照亮屋内。
她這才能看清帳外的啟宴,他還是那身金龍朝服,似來不及換下便匆匆趕來尋她,不敢過于靠近又惹她生氣,亦不願離她太遠,就這般長身玉立的站在屏風旁,隔着帳幔小心翼翼的與她說話。
虞清音瞧着這樣的他,心中難免不會生出複雜之情。
其實,比起難過她其實更加氣惱,惱自己明知他對她沒有半點真情,卻還是一股腦的進了宮,讓家中的阿娘,阿爹,哥哥都在為她擔憂。
雖說她醒來後皇上是待她挺好,但失憶前又是如何呢?那時的他對她也是這般溫柔體貼,獨寵她一人?
她不得而知,正因如此才不願面對他。
她有許多話都想問他,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問出口。
虞清音垂眸間,帳外的啟宴又走近了幾步,目光溫柔似水的透過縫隙看向帳内的她。
瞧着她輕擡的手,他又道:“當真一句話也不願與朕說?”
可回應他的仍是久久的沉默,和漸漸放下的手。
從看去便能看到說九五至尊的帝王竟低下頭,那鴉羽般的眼睫似是擋住了他黯淡的光。
似是再也等得不耐,男人猛然擡手捏住了帳幔的一角。
然,帳内的她不禁僵了一瞬。
啟宴知他隻要掀開簾子便能見到她,可他不想那般行事,幾瞬過後還是放了手,轉身留下一句。
“朕,改日再來看你。”
風起,隔簾飛舞,悄然透進的光暈把他的身影照的有些落寞。
虞清音于心不忍。
啟宴剛轉身離去,她便掀開了帳幔,下了榻保持距離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待他跨過門檻,下了台階,她便沒再跟了,而是站在門邊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
殊不知,他的餘光裡,能窺見到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門邊望着他遠去的身影。
沉郁了許久的帝王眼中忽然有了一點笑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願搭理他。
“皇上?”高成玉見嘉興帝忽地停了下來,不禁問道。
然帝王卻說出了一句他摸不着頭腦的話,“今日晴的甚好。”
嘉興帝走後,錦書趕忙進了屋,上上下下将虞清音掃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常,安心的舒了口氣,瞧她神情不對又小心開口道:“娘娘,你沒事吧?”
虞清音搖了搖頭,從院外收回視線,疲倦道:“我今日沒胃口,午膳讓他們不必送進來了。”
說罷,她轉身徑直朝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