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各自心懷鬼胎,靈绮素為了情,凋華顔目的不明,霈雲霓是世家安排進來的探子,錦衣寒則是受其雇傭。他們為了利益湊作一團,于神隕之地行竊,兩隻劍靈便是因此落到了他們手中。時間實在太久了,劍靈記憶早已磨損,自然而然受到了他們的蒙騙,一路為他們保駕護航,使得他們在神隕之地越發得心應手。
孰料,一着風雲變動,淪落異境,臨了臨了,卻生了些許同僚之情。
“這麼多年相處宛如昨日,吾非鐵石心腸之人,怎會毫無動容?”霈雲霓眼眶微紅,她是探子又如何?這麼多年,他們互相扶持走至今日,又豈能毫無感情?說到這裡,霈雲霓看向錦衣寒的目光帶了些許譴責,大抵隻有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一副局外人的模樣,襯得她們如同笑話一般。
錦衣寒并未曾将這樣的眼神放在心上,他不同于霈雲霓這樣的小姑娘,或許曾經的确對這群人有過期待,但也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消失。如今,他自認自己沒什麼虧欠:“她們已前往他界,你大可放心。至于那兩隻劍靈……阿夜。”
黑衣武者應聲,奉上兩把長劍,恰是昔日劍者風然鍛造的那兩把劍——泠水及邪劍觀月。
“這兩柄劍,想必與我們的神子大有淵源,吾如今原物歸還。”若無淵源,也不會被留在神隕之地了。
霈雲霓一驚:“你将他們如何了?”
“如你所見,暫且封印。”錦衣寒唇角微挑,“你若不願接,吾自己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他們兩個,留在碎島也是大有用處。”
“吾帶他們走。”霈雲霓急忙應道,從阿夜手中接過了兩柄劍,像是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錦衣寒就能讓人把劍融了一樣。
這個認知令錦衣寒不由得失笑,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曆經種種,還是如此天真單純。不過,感慨也是一瞬,最終還是要回到正事上:“小姑娘,轉告我們的神子,這裡,畢竟不同上界,神子也未必就能翻雲覆雨。”
“你在警告他?”
“是又如何?”錦衣寒反問,眉宇之間透露着一股自信,霈雲霓忽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人,大概隻有令其直面神威,才能明白這個中差距。如今,她說的再多,隻怕眼前這人也聽不進去。
是以,霈雲霓隻微微颔首,并未多加回應。随即,便轉身離去。
—————————————————後記————————————————————
當時歲匆匆流逝,或許隻有蓦然回首時,才會發現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度修儀至殺戮碎島不久,無衣師尹便收到了度修儀于殺戮碎島失蹤的消息,擔心已久的猜測終于得到了驗證——沒有人能留下度修儀,包括無衣師尹。
度修儀的離去也宣告着這一次的交鋒,無衣師尹徹底落敗。他既沒有殺了言随,也沒有留住度修儀,倒襯得無衣師尹這難得的心軟如同笑話。無衣師尹終于明白,在他選擇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從來留不住任何人。
沒過多久,楔子被爆出是《荒木載紀》的作者,這一次,無衣師尹沒有再試圖挽留,任由四境公審,任由楔子被上天界帶走,但他卻始終忘不了,與楔子錯身而過那一刹那,楔子雙目平淡,好似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說:“師尹,好自為之。”
每個人都說要師尹多加保重,要師尹好自為之,那無衣師尹又怎麼能辜負他們的期望?無衣師尹攥緊了手中香鬥,回道:“你也是。”
他終于,徹徹底底地,衆叛親離。
這之後不知道多少年,無衣師尹孤身一人。
偶爾,一羽賜命避着他感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完全落入了無衣師尹耳中:“要是度先生在就好了。”
撒手慈悲明明恨極了度修儀,提起度修儀總是咬牙切齒的,但最後也總是會附和一羽賜命的話。
這令無衣師尹有些啼笑皆非,隻是,或許聽到這句話次數多了,有些時候,無衣師尹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要是度修儀還在就好了。
哪怕針鋒相對,至少,無衣師尹累的時候,還有個去處。那裡有個人,哪怕嘴上不留情,也會陪他下棋,陪他閑聊。
直到此時,無衣師尹恍然驚覺,不知不覺中,他的生活已經被那個叫做“度修儀”的人滲透了。他從前從未想過,或許,度修儀從來不止無衣師尹一個選擇,而無衣師尹卻漸漸地隻剩下了度修儀。
無衣師尹試圖不去想,他貴為慈光之塔師尹,怎麼能如此依賴一個人?他想戒掉這種依戀,但是,越想斷,反而越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人。他曾無意識地摩挲着從劍之初那裡拿來的玉佩,宛如寄托片刻依戀,反如飲鸩止渴。
還好,這隻是偶爾,并不能占據無衣師尹太多時間。他太忙了,慈光之塔有越來越多的事需要師尹處理,好像離了無衣師尹一日,這慈光之塔就不能運轉一樣。一羽賜命與撒手慈悲被不斷地派出去執行任務,無衣師尹身邊難免缺了照顧的人。
既然師尹有所需求,下面的人自然望風希指,又送來了幾個孩童,以供師尹驅使。無衣師尹對他們的心思一目了然,卻也沒拒絕。當他目光掃過眼前孩童,莫名有了幾分熟悉感。最後,他選定了一個孩子。
無衣師尹問:“你可有名姓?”
“請師尹賜名。”
無衣師尹忽而想起了那個被度修儀送到殺戮碎島的青年,那個截至如今已讓無衣師尹束手無策的青年,度修儀為其取名言随,望其言随己身,可到底沒能遂願。
“從今往後,汝名言允。當持言戒,凡事不可妄言,皆聽吾命。”無衣師尹如斯道,“如何?可能做到?”
那孩子目光澄澈,隐隐泛着天真,或許,他還不清楚無衣師尹的這一番話意味着什麼,最終也隻是乖順服從:“言允謝師尹賜名。”
明明是得到了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可無衣師尹并不高興,他又開始往香爐裡添香,耳畔忽而響起了言允的聲音,細若蚊絲:“不知言允在流光晚榭還需遵守什麼?”
少年青澀,不知世事。
無衣師尹有一瞬怔愣,手下一抖,香粉盡數跌落。
“那便,慢些長大吧。”
——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