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莞的一雙小手緊緊地揪着身前的安全帶。車廂裡半晌都靜谧得似能聽到心跳,外面一閃而過的風景希莞都不認識,希莞忍不住開口,“我們……要去哪裡?”
潘安桐專心緻志地在開車,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雖然平常在課堂上老師總說希莞回答問題的聲音很小,但現在是在車裡,這麼近的距離,潘安桐不可能聽不到的。希莞有些捉摸不透他。
車廂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安靜,時間越久,這樣的靜谧就越教希莞的内心焦灼,就像是從生養的地方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靈魂與□□都沒有歸屬感。
“潘安桐,對不起。”
潘安桐扭頭,就看到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十分真誠的看着自己,潘安桐覺得自己大概就是被她這樣一副小白兔般的模樣給“騙”進去的,可他還是給了她解釋的機會。
希莞見潘安桐看着自己,遂連忙解釋,“如果不是因為我跟趙晴的事,你不會這樣的。”
車子拐了個彎,希莞的身子向座椅上倒去,聽到潘安桐開口,“你哪隻耳朵聽見了我是為了你?我對付她,跟任何人無關,林希莞,你能收起你那顆自作多情的心嗎?更何況,爺現在每天過得很快活,不需要你來可憐。”
希莞自感羞愧,“對不起。”
“林希莞,除了對不起你是不會說别的了?裝可憐啊,這世上沒人需要你的對不起。”
希莞被怼得啞口無言,不再說話。
兩人的對話又是不歡而散,希莞的心恹恹的,似乎每一次,都沒有一個好結局。
潘安桐忽然伸過來胳膊,希莞不解,潘安桐單手扶着方向盤,注視着前頭的車流,“手表。”
希莞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明明是不要的,幸好自己随身拿着,便從盒子裡拿出來手表。
“帶上!”
潘安桐在開車,自然不能親自動手,希莞倒也沒有多說,傾了傾身。
車子忽然猛地一刹車,希莞扣好了最後一個扣眼,身子往一旁倒去,幸好有安全帶攔着,不然,她指不定會往前栽去。
希莞驚恐地看向潘安桐,以為出了車禍,見他死死盯着窗戶外面,希莞也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車窗外面并沒有什麼異常,左不過是一男一女,男人攬着女人纖細的腰肢要進酒店。
希莞看看潘安桐,再看看外面,确定潘安桐看的,正是那一男一女。男人穿着西裝,女人穿着包臀的緊身裙,腳上的高跟鞋很高,一頭黑色長發及腰,單從外表看去,兩人的年齡似乎有些大。
潘安桐沒有動靜,希莞也不敢開口說話,就這樣陪着潘安桐一起看,雖然她并不知道要看什麼,隻是心裡頭莫名的緊張恐慌,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可能是潘安桐的沉默與駭人的眼睛。
潘安桐推門下車,一點點走近那兩個人,兩人渾然未覺,直到潘安桐開口,“姜玉蘭!”
兩人回過頭來,女人在看到潘安桐時明顯感到很驚訝,但很快就被她掩飾下去,依舊保持着得體的笑,朝身邊的人親了一口,低聲說了什麼,那穿着西裝的男人便進去了酒店。
“桐兒,有事嗎,不是今天過生日嗎?,錢夠不夠?”說着那女人便從包包裡掏出一把錢,數也沒數便塞到了潘安桐手裡。
潘安桐垂頭看了會兒,拿起那把錢,“嗯,是挺多,賣了自己掙來的錢我當然要好好收着了,不然不教你白賣了嗎?可惜呀,這錢我用着,還真怕髒了自己的手……”
女人伸手狠狠扇了潘安桐一巴掌,“我是你媽,你怎麼跟我說話呢?”
“你的吃穿住用,哪一樣不是我出的錢?潘安桐,别人誰都可以說我,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姜玉蘭也不在乎,可潘安桐,别人都可以的事情,隻有你不能。你恨我,無論如何,我都是你媽。沒有我,你還能過這樣的生活嗎?”
兩個人無聲地對峙着,最終以潘安桐将錢擲在地上而告終,那一張又一張的錢票紛紛揚揚落地,像是年輕人躁動的心。
“姜玉蘭,今後我潘安桐若是再花你的錢,就認那個王八蛋當爸爸。”
車子在路上無聲地飛速奔馳,耳邊隻有汽車高速行駛的聲音,希莞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這樣的情況,她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
希莞的心像窗外飛馳而過的景,模糊不堪。
終于,在路口處,車子與從右面拐過來的車子相撞,潘安桐刹車的功夫已然來不及了,車子往左打去,希莞看着那輛車由遠及近,直至在自己眼前像被放大鏡般變大……
終于一切塵埃落定……
潘安桐昏迷的時候,都是姜玉蘭在照顧他,這是這個兒子這幾年長大以來,她第一次這樣好好地看他,陪他。兒子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聽話了,甚至,比一般的小朋友還要不懂事,她知道是因為什麼,她沒有辦法給他的,隻能在物質上盡量滿足他。潘安桐醒來的時候,姜玉蘭在給他擦臉,潘安桐睜眼看見眼前的姜玉蘭,扭頭躲開,說,“别碰我,我嫌髒。”
姜玉蘭仿佛沒聽見,語氣溫柔,“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潘安桐始終不看她,姜玉蘭說,“想不想吃徐家的海鮮粥,你以前最喜歡吃的。”
“我說了讓你滾,你聾了?你要是閑得慌就去給外面那些男人獻殷勤去,我不需要。”
姜玉蘭再無别的話,從包包裡拿出一沓錢放到了桌子上。
潘安桐把錢砸在姜玉蘭的身上,“ 别拿你的髒錢來惡心我。”
姜玉蘭俯身拾起那筆錢,有一顆淚落在那錢上。
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碰上了來看潘安桐的周梅,蔣盛楠等幾個人。
周梅認識姜玉蘭,也同情這個母親,同樣身為女人,她知道她是有何等的勇氣才會讓自己重新穿上裙子,每日又是如何地面對潘安桐。
周梅看到了姜玉蘭發紅的眼睛,知道剛剛病房裡大概發生過激烈的争吵,“阿姨。”
“是阿梅呀,來看桐兒的嗎,他剛醒過來,你們快進去吧。”
“哦,對了,阿梅,這筆錢,你幫我拿着,隻是别告訴桐兒,醫院這個地方不比其它,用錢的地方多,不夠了,再給阿姨打電話,阿姨還有事,先走了。”
周梅看着她遠去的孤單的背影,握緊了手裡的錢,她想着,一個女人,究竟用了多久,又用了多少的決心,才能讓自己的脊背再次像從前那樣地□□起來。
周梅吐了口氣,換了副輕松的情緒,“我們進去吧。”
“潘安桐,你終于醒了?”人還沒過去,病房裡就響起來蔣盛楠的聲音。
潘安桐起身,蔣盛楠道,“别起,别起,再受了傷我們可負責不起。”
“怎麼,怕我訛你?”
“怕,怕死了。”蔣盛楠縮着肩膀發抖,一副害怕的樣子。
潘安桐動手要打他,蔣盛楠敏捷地躲開。
“有本事你别躲。”
“我還就躲了,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潘安桐就要掀被子起身,周梅笑道,“好了好了,蔣盛楠,你也真是的,好意思跟一個病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