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接過攤販的竹簽遞給了她。
岑拒霜摩挲着竹簽的紋路,猶豫再三,邁向了地上擺放齊整的小玩意兒。
她屏息凝神,緊盯着那隻泥狼。
好在竹簽輕盈,投擲起來不會費力,她右手的傷并不礙事,也不會拉扯到傷口。
少時父親曾教過她如何投擲,隻是用了一隻竹筷作示範,便能在百米之外擲中目标,時至今日,她仍記得一些零碎的東西。
岑拒霜擡起手,用力往泥狼脖子上的草環擲去。
竹簽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周旁圍觀的百姓們紛紛翹首齊看着竹簽的方向,睜大了眼。
隻見竹簽在半道便歪歪垂落,離那泥狼差了十萬八千裡。
“你投擲的技巧和方式并無問題,隻是差在力道的把控。”
太子說着,手裡撷來了一根竹簽放在她的指尖,一旁的攤販還沒看清太子的動作,愣愣地抖了抖自己抱着的竹筒,怎麼也沒看出來跟前身着紅衣的男人是如何從中拿走竹簽的。
岑拒霜隻覺後背熱息流淌,龍涎香的氣息相近,太子從後環住了她,寬大的手掌覆蓋住了她的手背,有力的指節捏着她的指尖。
他俯身在她肩旁,微眯着眼,往前一擲。
竹簽穿進泥狼的草環,晃動着在地上轉了一圈,連帶着那泥狼也匍匐着滾了幾遭。
“中了!中了!”
圍看的百姓們高聲呼着,附掌而贊,呼聲如浪潮湧來。
攤販取來泥狼,笑着對岑拒霜道:“恭喜姑娘,這隻小狼就是你的了……”
卻見岑拒霜從竹筒裡抽出一支竹簽,沒有接過泥狼,“我再試試。”
攤販把泥狼擱置一邊,樂呵呵道:“好,好好。”
岑拒霜選了近旁的一隻小陶罐,憶及太子适才把着她手的力道,她估摸着距離,再次嘗試。
竹簽依舊偏了方向,沒能投中。
岑拒霜動了動手腕,又取一支竹簽,“再來。”
“再試一次。”
……
太子回頭望了玄序一眼,玄序從錢袋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了攤販的木桌處。
而攤販隻顧着看岑拒霜取來一支又一支竹簽,周旁圍聚的百姓瞧見岑拒霜幾番不中已接連散去。
“投中了!”
直至日薄西山,她已是香汗淋漓,岑拒霜見着竹簽穩穩當當地落入了小陶罐身上的草環裡。
“不錯。”
她回過頭,看着太子欣慰的笑意,又再拿來竹簽朝着剩下的小玩意擲去。
掌握了投擲的技巧後,岑拒霜很快擲中其餘的草環,路過的百姓不禁發出驚歎之聲。
“又中了又中了!”
起初攤販還能勉強笑着,到後來攤販已止不住地肉痛起來,他叫苦不疊,“姑…姑娘,要不咱們就玩到這裡吧?我第一次來擺攤,隻是混口飯吃的,您再玩下去,我這小本買賣沒法做了啊。您現在收手,這些個我就不收您錢了。”
岑拒霜就此收了手。
她伸手指了指攤販手中的泥狼,“我隻要那一個,其他的不用了。”
太子嘁了一聲,“你喜歡這狼?比起玄狼,差了不少。”
岑拒霜擺弄着接過的泥狼,手藝瞧着确實不錯,但神态比玄狼少了幾分威風,多了些憨實。
她揚了揚手,“這個就很好。”
她還是比較惜命的,犯不着去招惹太子的狼。
攤販擦着臉上的汗,“兩位慢走……”
岑拒霜聽着那惶然的語氣,怕不是希望他們倆人趕緊走人。
離了小攤三四步後,岑拒霜察覺太子忽的停下步子駐足于旁,她看到他回過頭,朝攤販說了一句,“若是無法預計得失,控制成本,下次再遇到我們,你依舊血本無歸。”
話畢,他的目光掃過攤販身旁的木桌,攤販這才發現那堆積雜物的桌上一角,多了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岑拒霜有些意外,“殿下竟還會提點他人?”
太子揚起下巴,“因為孤比他們聰明。”
經由這連番竹簽投擲,岑拒霜心緒好了不少,長街兩旁的商販不勝其數,她幾近是看花了眼。
随後實在過于疲乏,她走得有些發軟無力,才同太子提出回到馬車上。
彼時她攥着手心裡的小泥狼,指腹磨過雕琢的毛發,甫欲把泥狼收入荷包裡時,袖中的香囊露出藕粉色的一角。
本已漸漸平靜的心緒再度掀起層層漣漪。
“香囊……還沒送。”
提及表哥,岑拒霜不可避免地想起此前在巷尾所見,那張面龐冷血至極,讓她有一瞬如有寒氣自鞋底灌入體内,渾身發冷得厲害。
思緒又再繁雜如線團,亂繞着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