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拒霜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江逾白。
太多不得解的疑團彌漫在心裡,像是重重迷霧,蒙住了表哥的模樣,叫她看不真切。
她最堅信不疑的,最确認的部分撕開了裂縫,原本恢複了些許平靜的心緒猶有一石激起千層浪,她斂下眼,氣息起伏不定起來。
到底是為什麼呢?
表哥為何要騙她,為何要殺人,又為何要……
岑拒霜隻覺頭痛欲裂,忽覺肩膀處多了一隻緊捏的手。
“莫要因一時之見,影響你對一個人的判斷。”
車廂内,街景的喧嚣漸遠,唯有馬車四角的玉石流蘇撞得叮鈴作響,太子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擡起頭,雙目迷惘地看向對座的太子,但見太子眉梢微挑,神情散漫,好似适才這話非他所言。
他這是在……開導她?
掀動的帷裳外,今日所至的巷尾早已離了很遠,她所窺見的表哥異于平常的模樣也隻會出現在那裡,不會在她的眼前。
岑拒霜深作呼吸,試圖将那些雜亂的思緒統統撇在一邊。
太子說的對。表哥騙她也好,殺人也罷,這些隻是她偶然所見的東西,她也不知表哥做這些的緣由和整件事始末,倘若就此草草下了定論,認為表哥傷及無辜,冷血無情,倒是她不明事理了。
當下多思無益,在得來确切的答案前,她再去多想亂想,也是徒添煩惱。
她轉過頭欲對太子言謝時,太子正撚着他鎖骨處的暗紅血玉把玩,指節撥弄間,妖異的紅光落在他的面頰旁。
“當然,孤這麼完美,相信你對孤的判斷也是如此。”
他勾起唇角,笑得恣意,“否則的話,孤隻好……”
岑拒霜問道:“隻好什麼?”
太子餘光瞥見帷裳旁的金色系繩,條條道道的垂落在她袖口邊,襯得她白膩的皮膚越發似雪,他擡手虛将她的胳膊一指,“隻好把你綁起來,吊在孤的寝殿,日日夜夜看着孤。”
岑拒霜:“……”
倒也不必這樣讓她承認他的完美。
随後岑拒霜仍舊選擇去了趟江府,将方妙嫣的香囊送與表哥。
隻是到江府時,江家掌事言之江逾白尚未回府,岑拒霜隻得相托掌事,一再囑咐香囊務必今日送到表哥手中,始才離開。
馬車回宮的路上,岑拒霜暫行擱置下了一樁心事。
“殿……”
她甫一開口,肚子傳來一聲咕噜輕響。馬車已駛出鬧市,軋過泥路的車轱辘也尤為平緩,僅容二人的車廂内,這聲咕噜極為清晰。
岑拒霜隻覺面頰有些發燙,她原本在百花宴上便沒吃什麼東西,确實有些餓了,今時她隻得暗自盼着太子分神了沒有聽到。
不然少不了被他奚落。
“給。”
一個漆色錦盒從太子手旁拿了出來,瞧着模樣,應是食盒。
岑拒霜有些意外,她接過了食盒,撥開盒蓋放于一邊後,糕點的誘人甜香迎面而來,其裡擺放齊整的,是為個個軟糯的透花糍。
她奇道:“……這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太子倚在一旁,“孤的馬車這麼大,裝個小小食盒還是裝得下的。”
岑拒霜将食盒往前挪了挪,“殿下吃麼?”
太子瞄了眼她袖中露出的半截白胳膊,視線又從她右手包紮好的傷口處逡巡而過,他的舌根生出幾分腥甜的滋味。
他偏過頭,“孤不慣吃甜。”
“好吧。”
岑拒霜拿起其中一個,遲遲沒有下口,她咽着口水,朝太子眨了眨眼,“殿下沒有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太子揚眉笑道:“有啊,放了人肉。”
岑拒霜撚着透花糍的動作稍有一頓,旋即她一口塞進了嘴裡,當着太子的面,惡狠狠地咬着。
這糕點裡半分油水氣都沒有,談何人肉所做的餡?
太子起了身,覺着她這模樣實在有趣,比起她在一衆跟前那副少有動彈的病弱模樣好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