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火堆邊上還零散着一堆駭人的爛肉,強烈的血腥味直沖來人的天靈蓋,嗆得他們一時說不出别的話。
不過遑論他們三人,便是對面也驚吓不小。
火堆旁的幾個夷兵刹那間都跳了起來,領頭的夷兵見對面三人眼中驚懼有餘,尤顯悲痛之色,下意識低頭瞧了眼手中的殘骨,瞬間便明白了對面的來意。
于是他嗤笑一聲,将手中吃剩的骨頭随意丢入地上的火中——
啪的一聲,赤色火焰瞬間吞沒了粉嫩泛白的手骨,随即向外迸濺出金黃而妖豔的火星。
三人登時更後退一步。
那領頭的仍低頭擦手,他指了最近的兩個下屬,擡眸的瞬間閃過一絲陰毒,“梁人如彘,給我剁了他們(夷語)!”
提刀的兩人隻得半飽,領命後悶頭沖三人而去,腳步越開越躁。大牛眼見這兩人什麼也不說便朝自己奔過來,霎時嘴巴打了結:“怎麼就出來倆!俺還什麼都沒說呢!?”
他說完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不會勞什麼夷虜鳥語!說時遲那時快,其中一人幾步之遙已舉刀劈下,眼看離自己最近的劉弦也難幸免!
咻地幾聲——
沖在前頭的夷兵應聲倒地,另一個疊在他身後,擦肩躲過箭矢逃回洞口,赫然發現領頭的竟也已斃命!隻見他半個腦袋都埋進火堆裡,熊熊烈焰倒映在外凸的雙目之中,短拙的眼尾處兩滴绛紅尤為觸目驚心,更多的鮮血自太陽穴處的箭孔裡汩汩流出,徹底融進一旁的爛肉堆裡。
“有伏兵!拿盾牌(夷語)!”
幸存的夷兵瘋狂地叫喊着,林中的劉柱正待連擊,裝箭的瞬間卻是一個踉跄滾了出去——
有人推他!
他驚魂未定,脫口就要罵人,劉弦一回頭見劉柱抱着弩箭就敢沖出來,急得臉色都變了:“你出來做什麼!?”
劉柱這一跤摔得結實,他邊去夠附近地上的元戎弩,邊罵還要回頭:“那老家夥推我!”
“别回頭!”周行簡搶步過來大喝一聲,他見狄骞并未現身,瞬間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索性一個狠心,将地上的弩箭踢回林中。轉頭再對縮回洞中的夷兵大聲道:“有種你們便出來跟我們決一死戰(夷語)!”
洞裡幾人正躲在盾牌後,他們聽不懂大梁話,隻見着暗中埋伏的人沖了出來,且方才在城東遭遇的是正經軍隊也便罷了,眼下區區幾個百姓竟也敢如此叫嚣,便有些忍不住沖動上腦。
“别去(夷語)!”
有兩個夷兵踏出一隻腳幾乎就要沖出去,卻被後面猛地一拉,險些跌坐在地上。
“色目人,你又憋着哪泡子尿(夷語)!?”不等那兩個夷兵罵完,他們口中的色目人擡手就是一人一記拳頭:“真他娘的死驢腦袋!那可是弩箭,尋常百姓何來此等利器,這密林中必定還有援兵!他們三人手提彎刀來單挑,目的就是要引我們出洞,你們還要屁颠兒出去給人家當活靶子(夷語)!”
那兩個夷兵被他扇出一片淤青,腦子倒真稍清醒了些,隻是寡不敵衆,眼下單憑他們便是怎麼也急不出個辦法。
三人撓頭的撓頭,磨腳的磨腳,色目人一時毫無思緒,便狠狠将拳頭掼在岩壁上,緊接着自洞内深處忽然傳來幾道錯落尖利的驚呼聲!
此刻洞外,劉柱本要揪住周行簡好好理論,可劉弦攔着一番勸阻,他頓時少了幾分底氣:“我也是急昏了頭,眼下該如何——”
“大牛!”
一句潰不成聲的女嗓徹底蓋過劉柱,隻見三個夷兵各自挾持一名俘虜自洞中蛇行鼠步而出,其中正有大牛他媳婦兒!
“狗雜種,竟拿俺媳婦兒做盾牌!”大牛滿脖子青筋暴起,拳頭幾乎要捏碎了,也不敢貿然近夷兵的身。
“你們四個扔了兵器(夷語)!”
彎刀頃刻便在白嫩的喉間拉出幾道血絲,大牛媳婦見到夫君再也強忍不住,第一個便哭天抹淚起來。
四人将方才的計劃執行得七零八落,沒别的辦法隻得照做,夷兵見他們扔了彎刀還不罷休:“排成一排,轉過身去(夷語)!”
林深草木疑兵,其中究竟埋伏有多少弩箭手他們無從得知,于是便縮躲在婦孺身後,還讓周行簡幾人張臂織成一張人網,盡可能攔住對方的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