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榕懷疑是自己腦子燒壞了，才聽到了這句話，他緩慢地眨眼。

從漂亮圓潤的眼頭落下一滴生理性的眼淚來。

燈光被榕樹葉片剪碎，投在身前的水杯裡，閃着粼粼的波光。

晉榕啞聲：“你……”

顧佛禹維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勢，把水杯放下。直起身，把他連被子抱在懷裡，端正地擺回床上，聲音很輕，“嗯？想說什麼？”

“不要覺得我是在可憐你。”顧佛禹輕聲說，“現在說也真不是個時候，我本來打算等你好點了再說的。”他又一次地籠罩在了晉榕的上方，影子裡有溫柔的味道。“哈，我在想，要是不和你說，你是不是一直意識不到？”

他又輕笑了一下，“當主任當傻了？多大的官啊？”

晉榕呆呆地縮在被子裡。

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高熱中劇烈喧嚣。

“你……喜歡……什麼？”

他習慣性地逃避自己的情緒，第一時間找出了所有的借口。忍不住想，這是認真的嗎？你喜歡的是什麼？我又有什麼好的值得喜歡的？

他想說你不一樣，你和我們這種誕生于基因編輯與人體外子宮的怪物不一樣，你要考慮的應該更多，你的父親、母親、乃至你身後所有密切聯系的家人，他們都會同意……嗎？

顧佛禹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笑得很清晰，“我認真的，是很喜歡你，才和你說的。”他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父親與母親還不知道，我打算等辦完城主府的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他們。但你也不用太擔心，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他繼續說：“我以前其實一直很羨慕你和晉聞道，想着我要是能有個兄弟就好了，天然就是彼此最親密的人。”

“後來我又羨慕晉聞道和姓魏的，姓魏的他何德何能能讓晉聞道那麼去保他啊？你是沒見到他們三次進化的時候，要不是晉聞道護着，姓魏的都不一定能活下來。”他又很輕地笑了一下，“再然後，我明白了，我羨慕的隻是有人能把我放心上，而不是在各種主義、大義、利益後面。”

他眸光如明星一般，直盯着晉榕，“雖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這麼對我，但我是想這麼對你的。”

“我看到你病成那樣還要工作就很很生氣，什麼能比上你自己？父親老是和我談奉獻、談高尚、談道德，我不認為這是正确的。”

“我不認同自我犧牲式與道德潔癖式的奉獻，任何事情都能找到平衡點，天塌下來在高位上的人頂着，用不着你強出頭。”

“我此刻說的喜歡你，就是天塌了我就替你頂着。我能頂一輩子。”

晉榕睜着眼睛，隻覺得聲音傳進的不是耳廓，而是腦子的深處，振聾發聩。

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張了又張，可又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等回過神來，才明白此刻的心如擂鼓，是歡喜與快樂。

晉榕神色恍然，眼睫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