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孟圖南的情況尚在黃金急救時間内,醫生沒費太大力氣将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醫生辦公室的氛圍很沉重,五六個花白頭發的男人圍着辦公桌,坐着的邵主任在說,旁的人在聽,都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盛世擡手按了按眼鏡,斯斯文文地叩門,溫善地笑道:“打擾你們開會了,我是孟圖南的大哥,來問問情況。”
邵主任顯然一愣,目光掃向他身後,見隻有他一人,神情有些耐人尋味。“你也是她哥哥?”
盛世狐狸樣的眼角微挑,略略思量後道:“葉少姑且能算個拐彎抹角的哥哥。”
邵主任微微颔首,神情凝重,“既然你是病人的家屬,又找來了,倒剩下我去找你的功夫。來,你來看這裡。”
邵主任打開閱片燈,将一張CT片子放上去,扭頭看向盛世,“能看到我手指的這片區域嗎?”
盛世點頭。
“這裡有一片暗影,我們原本以為是撞擊導緻的瘀血,但現在看來并不是。”邵主任沉聲道:“片子裡提示是腫瘤,直徑大約在14個毫米的樣子。好消息是外緣規則,沒有毛刺,但也有個壞消息,它附着在神經下緣,位置棘手,手術的可能性很小。老賈,你覺得呢?”
外科的一把刀賈主任瞧了又瞧,皺着的眉頭就沒松開過,“手術也不是不可以,但風險系數非常大,能不能下手術台都不敢保證。不到萬不得已,我本人不建議動刀子。”
盛世深吸口氣,扶住桌子穩住身形。他取下眼鏡狠狠捏了捏鼻梁,緩了會兒再度擡起頭,又架起那副金絲邊眼鏡。
“這顆瘤子會對她造成什麼危害?”
邵主任隐約知道些孟圖南的事,是以心情萬分沉重,連說這個判詞似的話都很難張嘴。好半晌才謹慎給出回答。“如果小姑娘剛才沒有突然昏迷,我還可以樂觀地說沒什麼大礙,多注意休息,不要劇烈活動,定期複查。但現在看來,這個瘤子的位置很不好,甚至有生命危險。”
“不能手術,那總要有别的什麼辦法來治吧?”
邵主任緩慢地搖了搖頭,“沒什麼保守治療的好辦法。”
盛世環視這幾個會診的大主任,都是各個科室各領域權威的人物,在面對這個病情上都是束手無策。
“病情不要告訴病人,我需要時間聯系國外的專家,最好是能一塊會診,拿方案。”
邵醫生表示配合,畢竟沒有醫生不想處理新型病曆。
盛世離開辦公室後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冷風撲在他臉上刺得又幹又疼,他沉着臉看向窗外一片絢爛的美景,嘴角是苦澀的笑意,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緒往病房走。
待盛世再走進去時,便看到插滿了各種儀器,鼻子帶着氧氣管的少女。沒了剛才的明麗張揚,隻剩下慘兮兮又病弱的破碎感。她半阖着眼,眼尾拖延出旖旎的水光和紅意。
盛世拖過椅子坐下來,接過趙阿姨遞過來保溫桶,裡頭哪裡是什麼糖水,分明是鹿茸炖雪燕,他怕味道不甜醇,特意吩咐趙阿姨額外放了補氣血的紅棗和桃膠,這種微糯的口感非常讨喜。
但現在,盛世隻敢撇一勺湯汁,吹了又吹給她潤潤嗓子。
孟圖南眼底全是嘲諷,兩人也不說話,一個願意伺候,一個願意張嘴,很快一碗就見底了。
盛世仔細地替她擦擦手,擦擦嘴,細心地将她的碎發撥到腦後,又吩了趙阿姨一些事項後才重新坐回她床邊。
孟圖南吃了些東西,覺得自己又行了,反倒是這個吸氧的鼻塞很煩,嗤嗤嗤地聲音也令人厭煩。她伸手去拽卻被盛世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笑得很無奈,語氣裡是無底線的退讓。“夏夏你稍微配合一點,醫生說再觀察一會兒就能撤了。”
“你怎麼還在這?”孟圖南眨了眨眼,腦子裡放煙花一般,是不是炸開一個光團,晃得她頭疼煙花,鼻腔裡都是莫名其妙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她直直看着天花闆許久,後知後覺道:“方才我是不是差點死了?你喊的醫生?”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童言無忌。我們夏夏才多大,還有好多風景沒看,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盛世說着忽然扭過身咳了幾聲,他不喜歡京都深秋初冬的季節,又幹又冷,不僅會誘發他的鼻炎,稍微有一絲涼風都會令他咳嗽很久。
好幾年了,他每逢這個季節就回去南方避一避。
孟圖南瞪大了眼瞧着他咳嗽,待他咳意平息後移開視線。“你又何必找我。”
盛世起身倒了杯水,又拿過幹淨的小勺子伸進杯子裡攪了攪,笑得眉眼都是溫柔,“因為你是妹妹,那時候我沒能守住你,這次不會了。來,喝點水,嘴唇都幹得起皮了,我們第一漂亮的夏夏要成為第二漂亮了。”
孟圖南别過臉,嫌棄道:“不要用勺子攪水杯,很惡心。”